斗转星移，时光如梭。各中学老师休完假期，集合开会准备开学的前几天，秦山市区的各个私立培训机构突然如雨后春笋忙乱起来。

新元送走暑假培训二十天的第二批学员，根本没时间休整，新的高三复课班招生在秦山城烽烟四起、大有兵戈铁马混战之势。并不是吴守南看到的满院子碎砖破瓦的样子，新建的两所民办复课学校是瞒天过海、韬光养晦等待时机，本科招生刚结束，他们一下子整理好了校园，挂好了校牌，各种宣传材料如春天的飞絮铺天盖地，漫天飞舞起来。各街道，村口，广告牌到处张贴了“全市最好师资，封闭军事化管理，全市价格最低”等的标语。每天上下午，几辆宣传车围着秦山城的大街小巷不间断循环喊话，犹如当年进村磨剪子菜刀的小商贩手工者们。

唐文采从印刷厂提着宣传材料刚进门，和一边走一边整理衣服的沈思卿正碰了个满怀！沈思卿急急道道：

“永华公司请客，可丽的快餐已放在了冰箱里。”说完就走！唐文采满头大汗，他认为这些一定又是借口，却故意轻松道：

“别回来太晚，喝酒可不能开车！晚上我和你商量个事！”唐文采想今晚就该有个了结，这样拖算什么日子！恰好这时，可可、丽丽跑着回来，扔了一地图册吵着要吃妈妈买的西餐。想着沈思卿狠心而去，唐文采怒火中烧，他突然满脸通红大声呵斥孩子们不听话，莫须有说她们不懂父母的辛苦，胡搅蛮缠，可可、丽丽见唐文采脸色大变，吓得都坐到沙发里悄悄流下了眼泪。唐文采也不知为什么肝火这么旺，他呼呼出气，提起宣传册，把一百元狠劲放到餐桌上对可可道：

“你们自己去买别的吃，不要吃那些垃圾！”说完就气哼哼离开了家。

秦院刚下上午的课，吴守南没回家，颤颤巍巍直接到了新元校长室。进门，见唐文采、苏宁、韩鹏飞正坐在椅子中闲聊，一下子诉起苦来：

“坏了坏了！哪来那么多复课学校！没晓得，始料不及，简直是疯狂！咱们的招生简章必须改，要抓紧改，让复课班的老师赶紧上班，赶紧组织宣传，赶紧拉生源呀！”坐在角落里正上网的刘武学有点讽刺意味道：

“谁让新元效益这么好呢！让人家眼红了吧！都这样，有钱大家一起赚嘛！现在咱们好像也没什么优势！”韩鹏飞忙插嘴道：

“我看我们也得加大宣传投入，还得说有保底的秦山职业学院！当然，全市最好师资，军事化管理也要体现的。去年我们一直这样做的，有经验，就是我们的优势！价格，我认为不能降，比去年低显得我们水平降了似得，无效退款好像也不能写啦！什么叫无效哩，家长胡搅蛮缠起来，我们还真难对付。再说，没几个在市教研室公布榜中的优秀学生，今年肯定会受影响，我们还得要盖教学楼！真是…”

“都怪我，不该让优秀生随二中报名，不然三个名牌就是宣传的噱头！”唐文采自责短视，坐在椅子中低沉的说，低矮的办公室被这责任追究一下弄得压抑起来。

“算了算了！说那些没用，先顾眼前，怎么把学生招来是当务之急！咱们现在就议议，这种无形效益的亏以后可不能犯！老唐，你让王干主任和二中班主任说说，吃水不要忘了挖井的人，明年我们还要合作的，让他们笑的时候，不要看我们哭呀！一定让班主任们帮帮忙，他们做宣传效果是最好的。还有一中，小刘，你也去找找原来的老师，现在要出出血，让苏宁和你一起，啊！贷款的事二中怎么又拖哩，说了得算话吧！这事如果成功我们也算不吃亏！真没想到，今年这形势，私立学校比春天的野草冒得还快！”

“贷款？没合同吧！人家还管咱们的死活？前期贷款兑现就不错了，教学楼啥时候开工呀？”刘武学见校园里连一块砖还没拉来，不禁问。

“当然要尽快开工，这得选个黄道吉日啊！昌盛工程公司已经在做准备。怎么搞得，一点动静也没有，到如今还不挖地槽？”唐文采想到沈思卿问过的皇妃镇工程公司，不禁问：

“是沈家镇黄镇长负责这个工程？”

“啊，对啊！昌盛标的最低，工期也短，正符合我们的要求，我们不是要尽快完工嘛！”

“那也不能质量出问题！”吴守南没说话，站起身，又四周看了看巴掌大的新元复课学校。十一层的综合楼，现在看来按哪里也不大合适！

“他们公司连个塔吊也没有，可别！”唐文采去过昌盛安装工程公司。公司就在镇政府的偏院里，就一排简易棚，几辆破旧的工程车，连个正规的仓库也没有。他本想说别出问题，话到嘴边想到友情改口道：

“可别耽误我们用呀！”

“咱们不操心这，他愿意怎么盖我不管！反正，尽快给我们一座楼就是。钱，啊，我也付了启动资金，集资和学费剩余的流动资金并不多，还得靠贷款啊！那个，今年这个招生搞宣传…现在，全投进去了！怎么觉得比第一年还紧张哩！唐校长，你尽快组织组织，想想折，给小刘，小韩各老师分好工，千万不要坐等！还有一个情况，不死不活的秦院听说要搞什么教学改革，和人事制度改革结合着搞。奖金福利的事到如今没弄出个所以然来，党委刚开了碰头会，不知要干什么，说要把教学搞得红火起来！那意思像让我们回光返照，好让秦山市接收我们出台个好政策，我听那意思是做得表面光鲜好让地方愿意接受！”

“院里的确平静太久了！大家连谁的奖金高都懒得议论！还有什么生气！”的确，等待分离的教授高工们根本没什么心思教学和搞什么科研成果。大家没有抗争命运的勇气，就默默无闻按部就班等待大浪淘沙。以致学院简直沦落成一个混文凭的空城，院里学生越来越少，综合素质越来越差，还有很多学生自卑自己的高职身份，倒是打架斗殴谈情说爱在秦山山脉附近兴旺起来，弄得学院四周灯红酒绿热闹非凡。

吴院长听王书记介绍别的院系正在花样百出搞改革创新，想到自己还不知道政策，不禁紧张起来。虽然新元学校已让他精疲力竭，但他还是很有些被抛弃的失落感。于是，吴院长借着国内要搞的职业院系教育创新大评比，为了能够和首批百强职业学院沾沾边，半月来，院里召集了多次老师头脑风暴会，设计了很多吸引眼球的方案，可谓是花招倍出，展开了有史以来最大的突击创新。花絮落尽，最后结出了最难为科学学院师生的，老杨提出的职业学院独一无二的，世界最先进的最高档次的，用原著上课的怪招的青涩果实。

“除了外语方向，电子信息与科学学院哪里敢用原著上课的！”

“主要学生哪有这水平！”

“可是，我们要打破常规，敢于创新，步子要大一点，所谓专业人才必须走出国门，成为高等人才！”

“既然高等咱们就弄最高！”

“职业学生要闯出秦山，闯出中国，走向亚非嘛！英国侵略的地方最多，高瞻远瞩，咱们就定住引进最先进的教育教学理念！”

“老师们的教材真得也太老了，咱们直接与国际接轨！”部分讲师也说了自己的想法。

不久，教学处把新一届职业生的教本全部换成了刚出版的英美著作，备课用纸也出现了matame 等代表先进知识的流线文字。好似刚出炉的外文教本藏满了最先进的理论，是世界先进水平一般。因为时间紧，院里也没有给老师订到中文参考书之类的东西。唐文采和很多教授没吃过西洋面包，先前学得又是些俄文，世界流行的英文教材简直把教授、高工们的教学体系扯得支离破碎。唐文采只好丢了原来用了几年的教本。新教材和老教本根本风马牛不相及，但他又弄不清充满各种式的定语从句，倒装等语法的原版教材具体详细意思。至于讲课那还不乱了套！本来就乱的唐文采急得抓耳挠腮，左顾右盼，连做梦都想跟外教嘟哝单词。秦院更乱了。

院里只有张工仍然优哉游哉，不紧不慢。唐文采见状嘻嘻问道：

“老张，难道你英语到了八级？还是有高教授给你做后台，你才这么逍遥？”

“去你的！外文我一窍不通。不过，也不能让老吴弄下岗呀！我得吃穿用度，老吴、老杨的大张旗鼓多半是自己做不好虚张声势。我自有办法，这可是张氏秘籍，不外传的！”

“你个老家伙，我和老高可是老熟人，你不怕我揭你的老底？”

“臭老唐！我呀，就是自创了秦山学院职业教育的新ISO标准。呵呵！这可有版权，我可没逼你用！例如，抽象函数中的拉尔维尔康定理与信息技术能沾边嘛？矩阵多项式与中国职业教育有一毛钱关系嘛？不如教材此处该删节，英文与秦山职业教育发展的实际也不符，倒不如让学生翻译成文绉绉的文言文符合传统！”老张押了口茶继续道：

“这个急功近利的老杨只想掀起别人的无能和弱点看，就是对自己的毛病熟视无睹！让他讲俄文试试，他不就是在英国呆过两年嘛！英国就先进？老吴也跟着吹，我就不信他认识二十六个字母？”大老张见唐文采已动了心，又诡谲地笑了笑：

“我的标准你用就不收版权费了，至于讲义，虽然我的已经发黄，理论却是秉承先古的，骗取老杨的监督检查那是小菜一碟。对了，你可千万不要给老陈说，我把英文教材的封皮粘到老讲义上，呵呵！竖起来给第一夫人看看就能把院长搞得飘飘欲仙！”唐文采故作惊叹道：

“哎吆，英雄所见略同！不过，你的学生不给捅出去？”

“学生？他们敢得罪我？这些学生更不习惯correlatio and linear regressions aion和加满阿拉伯数字and、or的教材。看他们那入学的成绩，就知道他们都是哑巴英语！不用说用原著上课，翻译好的他们还不学哩！我可不准备像马克思一样神经的五十多了再学外文！”唐文采听了哈哈大笑，这是个不错的应急主意，对忙碌的他而言也只有这样暂时应对了。老张又道：

“反正及格与否我说了算，也就是一阵风，原著看懂看不懂还两说着，督导组的老杨也不会进课堂，再说，如今的秦院谁会检查讲义！”唐文采对外文的理解也许真不及满头花白的吴院长哩，干脆就学老张吧。

事实上，让唐文采从一板一眼的国语到连贯了舌头的英文简直像让刚治愈的哑巴说绕口令。唐文采在新元办公室混乱的英文口述让苏宁都觉得蹩耳朵。唐文采对笑弯了腰的苏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