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你总提前要好，那还有什么惊喜？我看，只为那些破铜烂石头再不赚点外快还真和老张说的混不下去了哩！怪不得迟姐坚持要开什么西餐厅，每天上完课就颠颠跑，那天，她还给我一摞优惠劵呢！你说谁吃得惯只长肚皮油腻腻的奶酪鸡腿，还带血的牛排，冬天喝砟牙的汽水！竟，火得很！真是奇了怪，迟姐早瞧不上我们那点可怜的工资了，也就是混公职，老张说，她就是为有公职好贷款，你说这是些什么事？”

沈思卿上午听练瑜伽的同事小周姐介绍了一个以静养身的保健操，她正练习着气沉丹田，两耳屏蔽外界，没吭声。唐文采一边写自己的想法，一边斜眼看沈思卿，听一直没回应，以为沈思卿认同了自己的观点，便又信马由缰起来：

“学校里我觉得有点乱，哎！如果世道变了，我下岗了，不也就穷困了，那时，没有金银翡翠的礼物，我们的感情还不！”唐文采咂着嘴“哦！哎！”叹了口气！不过，这忧虑一晃而去，一会儿，他又想着实验的可能步骤悠然自得起来。沈思卿没听出唐文采对同事搞兼职是羡慕还是不屑一顾，她舌尖顶下颚，开始深呼吸。唐文采正对杂志中数理论证和运算部分将放进计算机感兴趣，他暂时没有申诉对象，表述的欲望又压不住，不觉语无伦次，自言自语道出凌乱的困惑：

“怎么放呢？把空间图形用图片处理？三维视图？如何灵活改动啊？级数分子式运算式，怎能用程序随意处理？嗯，电脑也难替代新的证解思路啊！这些阿拉伯希腊英国混乱的杂坛子数理题目！”镜子前的沈思卿对唐文采的学术论述没兴趣，突然道：

“别出声！耍科打诨！礼物你用心准备过吗？没心没肺，你会表达浪漫吗？就你，没陈老师、老院长搭线牵桥还不定在哪里打光棍呢！任何时候，再穷，也该有礼物！贵贱不重要！至少代表心意还在！良心还没被狗叼走！”沈思卿一边发泄一边矛盾地想以静养颜，她按小周姐的方法狠狠压了压自己的情绪，仍觉得和唐文采简直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当初嫁给他算是瞎了眼。

沈思卿不等唐文采回话就慢慢贴上面膜以安抚自己的心情。她对唐文采同事弄西餐店，在哪里，效益怎样有一点兴趣，至少可以让可可丽丽享用一下优惠劵嘛！可唐文采一点猜不到她的心思，和她一点共鸣都没有。

又过了十几分钟沉闷的时间，沈思卿揭开面膜眼盖，见唐文采竟低头匆匆写起什么，那冷落自己、痴迷文字的样子实在太可气了——她可没想到会穷困，越想自己的细腻多情、唐文采的庸碌无为就越来气，唐文采假装的愚讷太过分，作为神采飞扬秦山市环境监测处的沈大女科长竟抵不过些生硬冷漠的数理符号！沈思卿索性停止调息按摩指尖，呼气振得鼻翼渐渐有了声响，她忽得转身直视唐文采略显稀疏的头顶，刚要说“你们那破单位，你怎么那么笨，也不学学人家！”没想到，唐文采却挤出一串让她更气恼的话：

“哦！难怪清苦的Carl要卖掉祖传金表换个花里胡哨的发卡，以示关注还在吆？”唐文采随手拈来外文资料做论据甚是得意，他翻了一页书，伸手端杯子喝水，一点没觉察沈思卿声音的波长在变短、分贝在加强，语气顽皮，还有意带出些讽刺贪得无厌的味道。

“Jenny还剪掉自己最宝贵的头发呢！你，你懂吗！头发！女人的头发，比什么都重要的头发！我可没逼你，你这不懂好人心的…呀！我怎么又掉了一缕头发！”沈思卿终于忍不住暴露出不满的心思，面膜因脸部肌肉颤动都脱掉下来，而这时恰有几根头发夹在她纤纤的手指间。

“啊？啊！呵呵，停！又要环境变暖怪到我头上？好好，停！”唐文采听出火气味，赶紧抬了头，换了愉快的口吻。他见沈思卿杏眼圆睁直视自己，忙放下笔嘻嘻道：

“怎么？对，去年，啊，父亲节该给男人礼物吧，为什么非要给你送鲜花？”唐文采知道已不可能静下心来，忙合上杂志，打开话匣子开始啰啰嗦嗦介绍院里老师们人心浮动的情景：那个搞兼职的迟老师就是没事找事，如何找合伙人，如何借大伙的钱，如何弄得不欢而散，如何天不亮就进货，如何斤斤计较，如何等不到吃货像热锅上的蚂蚁，如何赔了钱还硬着嘴巴这叫有发展潜力，如何到现在只要能赚出人工房租百年老字号的理想早丢爪哇国里去等等。唐文采有点嬉皮笑脸，有点以柔克刚。听着唐文采言同事创业不易，备受煎熬，沈思卿才慢慢恢复平静，但是她还有些不甘，转回身去道：

“哼！我们女人不只重物质，更重情的！搞什么兼职？你能干啥？就个教书匠！也就弄本书，没意思！哎！现在搞什么容易呢？起早贪黑，还不定成功，你一点本事也没有，整天闲着！对了，你们老师不是很多炒股弄基金的？算了！你老实点就是！”想到可能的折本，沈思卿有些无奈，想到唐文采没什么恶习，对家对孩子还算尽心，心情不觉好了些，就换了口气道：

“你个臭老唐，你说哪次？父亲节那次？这还用问，没我给你生女儿，还是双胞胎，你啥时候能当上爸爸！哈哈哈！”沈思卿理顺了烦恼，想到虽是自己催，唐文采还是每次都能满足自己五花八门要求的，在家做饭打扫卫生也算勤快，洗碗对一个家庭主妇而言也不算什么，居家过日子嘛，也不能太任性。再说，唐文采也不容易，挣扎着从小山村到大城市，有老有小，买房养家，对老爹又那么孝顺，就那点死工资，算了！老夫老妻有礼物就行，贵贱也得量力而行！

笑声最能把怒气吐出来，转怒为喜，她看着自己圆润细腻脸上稍稍上挑的英眉，左右检查了鬓角，捡起刚才掉在面盆上的面膜吹了吹，又贴好，闭上眼，不禁自怜自爱起来。唐文采听到笑声，知道今天已经和平，为进一步促使和谐，他赶忙起身套上拖鞋，一手抓着杂志，一手拿起抹布，他挤进卫生间擦着沈思卿的屁股，转来转去收拾整理了厕所一番，又移了移客厅物品。

对于礼物，唐文采知道沈思卿还不定提醒几次，也就没把今晚的谈话和结婚七年纪念的事放在心上。

这正是：喜怒哀乐，七情六欲，情感纷繁芜杂；婚姻平静，家庭和谐，隐忍宽恕多退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