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中忽然响起一声爆喝。
一柄铁青色的长剑落在了长剑。
剑先至,下一刻,人已按剑而立,挡在了张守鱼的身前。
张守鱼记得他,那日围杀蜈蚣武将之时,他便是那七人中的一个。
“在下陈堪,最见不得仗势欺人。”
木使者冷冷地看着他:“六境修为在疆野中或许不错,但你真以为很了不起?”
陈堪讥讽道:“先以声势压人,再以境界压人,你们镇山城崔家果然阔气,在场诸位,有谁不知道,崔晚娶慕姑娘靠的不过是家世胁迫,哪里问过慕姑娘愿不愿意?竟然你们可以以家世要挟,那这位张守鱼公子正大光明求婚有何不可?”
木使者淡淡道:“不知天高地厚。此次姻缘,慕家上下哪有半点异议?什么时候轮得到你们这些外人评头论足?”
陈堪的手已然按在了剑上:“请赐教。”
木使者双臂环胸,周身灵力若无若无地浮现,半青半紫,如幽魂缠身。
“可以了。”崔晚忽然立起身子,按住了木使者的肩膀。
他望向了张守鱼,冷笑道:“其实,我很欣赏你的勇气,若我只是个旁观者,我或许还会为你摇旗呐喊,但今日,我很不高兴。”
崔晚又望向了慕师靖,“在过去,我曾听过许多你的故事,但若不是老爷子的遗愿,我是懒得来取一个无法修行的,疆野城的世家小姐,其实今日,我一直在看你,你和我想的有些不一样,但我也说不出来哪里不一样,总之……我忽然很期待我们的婚姻。”
慕师靖轻声道:“我还好,没什么感觉。”
崔晚笑道:“那我便更期待了。”
絮儿一脸震惊地看着身边这位大小姐,心想你太不给未来夫君面子了吧?
张守鱼对着陈堪抱拳行礼,“多谢。”
接着,他看着剑拔弩张的众人,微笑道:“今日是我求婚,你们瞎凑什么热闹?慕姑娘是我们疆野城的明珠,每个年轻人都应该有公平示爱的权利,至于答不答应是人家的事情,你们这副样子我看不像是提亲,而是当众抢人!”
崔晚倒是出奇地没有反驳,他没有看张守鱼,而是望着在场的泱泱众人,双手负后,缓缓道:“其实我知道,我来娶慕师靖,你们很多人心中都是不服或者不甘的,只是……敢怒不敢言,如今终于有人替你们站出来了,既然如此,我便给你们一个机会。”
崔晚负手而立,那肌肤苍白的脸上泛起了桀骜张狂之色,他朗声道:“明日开春宴,我崔晚摆擂台于此,所有同龄人皆可来向我挑战,若是败了,我自行退出疆野城,三年内再不踏入。”
木使者皱眉道:“崔公子不可!这是老爷的遗愿,岂可如此儿戏?”
其余护卫侍者虽然对崔晚的境界极有信心,但事怕万一,更何况届时众多年轻人纷纷上来挑战,耗都能把他耗死。
崔晚平静道:“人终究是要为自己活着,我有种预感,我的破境契机便在于此,更何况我也想借这个机会,看看能不能将那个刺客钓出来。”
木使者还要再劝,一个声音却在身后突兀响起。
“你们在搞什么?崔公子你身为崔家未来家主,这点小事还需要问其他人的意见?”
张守鱼讥讽了一句,他不快不慢地走到了桌案边,提起了笔,重新吸饱了墨,摊开了一张崭新的纸,笔欲落还休,他继续道:“之前那半首残诗其实没有写完,还剩下两句,如今一并写下,送给慕姑娘。”
毫笔落到了纸上。
字迹行云流水而去,自左至右,一气呵成。
张守鱼拍了拍身边的少女,俞潇婉反应过来,捧着宣纸送到了慕师靖的身前。
“墨还未干,慕姑娘不要介意。”
慕师靖接过了宣纸,看了一遍,然后淡淡地交给了身边的侍女,絮儿会了意,当着所有人的面轻轻读了出来:
“愿与花烛同琴瑟,百年白首再回头。”
字写的真烂啊……慕师靖心中哀叹着,嘴角却不自禁地微微翘起。
絮儿读完之后偷偷看了一下众人的脸色,然后将字卷起,递给了身边另一位婢女,那婢女小心地捧着,对着众人施了一礼。
俞潇婉已然退回到了张守鱼身边,她此刻却没了什么紧张意味,眸子里泛着烟花般的光。
“小婉,回家。”
“好!”
诗文才成,张守鱼也没多逗留,带着少女转身离去。
“呵,百年白首再回头?”崔晚淡漠地看着他的背影,冷笑道:“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张守鱼没有回头,只是摆了摆手。
夜色里,烟花已然寂灭,却似依旧有火光在烧着。
天穹下,一主一仆的身影已远去在了长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