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就有消息传来,那日昏礼失踪的水佩找到了,却已经没了呼吸,死在井里,据说打捞上来的样子极为可怖。
人已经死了,唐梨和陆彦煦被害这事终究是不了了之,薛氏心中仍是有恨,只让人卷了张草席就把水佩抬出去了。
唐梨愈发心凉,这偌大的府里,害一个人,死一个人,都像石头扔在水里一样稀疏平常,泛不起一丝波澜。她愈加保守,每日跟着唐姨娘深居简出,久不出户。
漫天大雪一连下了三日,雪停后,路面都结上一层厚厚的冰,铃兰扶着唐梨的胳膊,小心翼翼地出门去。
“这么滑的路,太太怎么会突然传召姑娘啊?”铃兰道。
唐梨摇摇头,她也不知,自从下雪过后,太太就免了她们的晨昏定省,却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唤她去沧澜院。
短短一小截路程硬是走了将近一个时辰,唐梨到的时候,身上不冷,额头上还冒出一层薄薄的虚汗。
花厅里热闹极了,丫鬟小厮来来往往,圆桌上和地上都摆放着香烛花灯等玩意,薛氏站在其中和下人对账清点年货。
唐梨这才想起来,快过年了。
时间过得真快,这是她在京中过得第一个年。
薛氏见她来,连连招呼她:“唐姑娘快过来。”
她从小几上取了红纸,跟唐梨说:“咱们家过年呀,兴自己写对联,唐姑娘也来写一副吧。”
“我?”唐梨微惊,陆家这么多读书人,太太怎么会找她,她那手字可见不得人。
“唐姑娘别害怕。”薛氏宽慰她,“写给自己贴的,又不拿到外头让人看,怕什么。”
唐梨没法,只得取了笔墨到临窗小几上写,这才发现窗前坐着位男子,青衣直裰,清瘦挺拔,年纪看上去和陆彦煦差不多,却比他气质更淡泊。
薛氏走过来笑着介绍道:“这是咱们家族学里的学生,我特意请过来写对联的。”
唐梨愣了愣,她知道陆家族学里,除了陆家的子孙,还有些别的学生,陆大爷在翰林院做事,最为珍惜人才,有些出身贫寒却颇有才华的秀才举子,也会推举到族学读书。
窗前的男子已经搁了笔起身,对唐梨拱手道:“小生萧竹清,给唐姑娘见礼。”
他虽出身寒门,举止却不卑不亢,礼节周到,唐梨亦款款福身,唤一句“萧公子”。
这个萧竹清看着比陆彦煦老实多了,许是寒门出身,身上没那么多娇惯的脂粉气,周身的气质稳重淡泊。
就在这时,外头又有丫鬟进来,却是匆忙走到薛氏身边,通报道:“太太,大姑奶奶回来了,已经进了二门了,正往这赶呢。”
大姑奶奶就是前段日子刚出嫁的大小姐陆嘉玉。
薛氏大惊,出嫁女即便回娘家也是会提前告知的,陆嘉玉这么突然地回来了,难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薛氏心里不安,又担心女儿,便转身吩咐道:“萧公子,唐姑娘,麻烦二位移步里间书写吧。”
唐梨和萧竹清皆点头表示理解,随后钱妈妈就过来,把二人带去了西次间。
房门掩上,外间的声音被隔绝开,屋里反而格外寂静,寂静到气氛有些尴尬。
唐梨有点疑惑,按理说她这个年纪,不该和年纪相仿的外男单独相处,太太不是不知道规矩,可为何还是让他们待在这里呢?
唐梨低下头研了墨,沉吟了一会,很快在丹纸上写下“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搁笔的时候,正好萧竹清也放下了笔,唐梨扫过一眼,他的字迹一板一眼,遒劲有力,只是落笔的诗句明显和她一样。
“萧公子倒和我想到一块了。”
萧竹清亦笑笑:“小生不才,让姑娘见笑了。”
唐梨默默等墨迹干之后卷起丹纸,萧竹清看了一眼她的笔迹,问道:“唐姑娘的字,可是照着字帖描的?”
唐梨也低下头扫一眼自己的字迹,她已经练字好一段时日了,笔划间有些进步,整体看着还是没有形神。她点点头:“是。”
“恕小生直言。”萧竹清道:“唐姑娘女儿家,没必要描那些读书人才写的馆阁体,若是唐姑娘需要字帖,我可以送一本簪花小楷给唐姑娘。”
唐梨不自觉就想到了陆郁,那本字帖她已经临了小半,她有点不高兴,低下头淡淡道:“不必了,多谢萧公子。”
从沧澜院出来的时候,萧竹清还是没明白自己怎么就惹得唐梨生气了,他道:“方才是我唐突了,现在天色晚了,不如我送唐姑娘回去吧,算是表达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