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自己美好的未来以后维什又笑了起来:“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我夺走属于他的东西!想想他为白石城当狗当了十年,可那口鸡腿肉最终还是被人抢走的滋味……”
他的神情逐渐陷入某种让人厌烦的癫狂。
“别忘了,在真正动身前往王都之前,使者大人完全有权将你的席位取消,换上其他人,”男人轻轻饮了一口杯中汁液,说,“所以这几天你给我安分一点,记得在使者的名坠后面跟上大人。”
“难道整个白石城里还有人比我更适合去王都进修吗?!”被自己的父亲如此看轻的维什终于将满心的羞恼化为了溢出的怒意,忍不住面目狰狞地大声吼道,左手狠狠地扇在女仆的臀上,引出一声猝不及防的哀嚎。
少女捂着嘴巴,脆弱的眼角落下泪来,划过脸颊,滴在裙角上。
男人回头看了维什一眼,发现他正凶狠地丢下酒杯,肥壮的身体带着臭汗从床上爬起,一点点逼近着只能趴在地上无助哭泣的少女。
这是维什定下的规矩,在这场长久的折磨中一旦被迫害者哭出声来,她就得经历这样的惩罚,这也是维什一天换一个女仆的原因。
男人啧了一声,觉得维什未免太过不把自己和自己的话放在眼里
说到底,自己到底是怎么生出来这种极度自负而又狂妄的儿子的?和这头猪比起来,教堂的那个黑发小子貌似要好太多了。
玻璃的破碎声突然自他耳畔携着呼啸的飓风传来!
男人的思绪被打断后先站在原地愣了一下,第一反应是这难道是维什摔碎酒杯的声音吗?
当然不是。
他转过头,看到自己身边,那扇造型精美的主窗在狂风中破碎,无数透明的颗粒卷在风中,如细雨般泼洒在房间的地面上,发出刺耳又骇人的降临声!
他连忙甩手扔掉手中酒杯,玻璃与汁液冲着细雨涌去,最终混杂在飓风与晶体的铮鸣中,就像是交响曲中不足轻重的两个杂音。
但就是这两个杂音,便足以毁掉整场盛大的乐会。
鲜紫色的液体在半空中倾泻,浸染在殷红色的地毯上,伴着断为两截的高脚杯,在一瞬间,化为了一阵鲜艳的淡雾。
仔细去看的话就会发现,那阵淡雾其实是由无数玻璃晶莹的碎粒组成,鲜紫色的汁液化为细线,将所有碎粒束缚在了一起,最终造就了这样如同暴瀑自窗外倾斜而下一般的奇观。
维什已经被吓呆了,双手僵硬地放在女仆的右臂上,看上去像是一个要拔萝卜的孩童。女仆则是低着头趴在地板上,杂乱的头发盖住整张脸,看不到表情。
男人看着维什的这副表情,再度痛惜地回忆起了神父身边那个黑发少年的面容——如果是他的话,绝对不会如此失态。
“维……”这明显是一场袭击,他正准备对自己儿子说些什么,眼角余光里却忽然掠过了什么东西。
“诶?”他转过头,看到自己塑造的那阵淡雾中,有一根黑色的骸骨静静地凝滞在结晶里。
下一秒骸骨化为了一阵灰烬,与此同时刺耳的哀嚎从维什的嘴中叫了出来。
他像是踩到了玻璃渣一样,单脚蹦蹦跳跳着,狼狈地跑到了男人身边,哭着说:“父亲大人,父亲大人,疼,好疼……”
纳拓家的青铜大钟轰然奏鸣!
男人眼神一凛,那是纳拓家有什么大事需要召集全城人才会响起的钟声,而现在绝不应该有任何人去敲响那口钟!
维什蹦跳着,忽然被这震耳的钟鸣吓到,一不留神,他的身子靠在了钢铁的窗框上,令人诧异的事发生了,那窗框之下的石台轰然崩塌,他措手不及,只能大声地尖叫,只有一条四角短裤的身体带着无数碎石坠向地面。
无数坠落的碎石中藏了一根黑色的骨头,后者闪烁了一瞬之后在空中化为了灰烬,除了始作俑者再也不会有人知道就是这根骨头钉在石台上,使其从根部开始扩散出蜘蛛网般的裂痕,如此摧毁了整个石台。
月下有什么东西掠过空气,重重地透过维什的短裤,将他钉在了阳台的栏杆上。
短裤重重地一沉,紧接着从他的胯间一路坠到了脚脖上,将已经被吓到昏死过去的维什吊在了卧室阳台的围栏上。
耀眼的光从纳拓家的院内骤然亮起,转眼间照亮了整片夜空——那是纳拓家院内自备的灯器,有人打开了它。
被钟声吵醒的人们有些已经来到了纳拓家的院内,作为白石城里最有权势的富商,纳拓家的大门向来是彻夜不关。
所以某个消息在短短的几分钟间便传满了整个白石城,得知消息的人都急匆匆地穿好衣服,手忙脚乱地跑向纳拓家,生怕自己慢了一秒就看不到那一幕——
纳拓家的大少爷维什,现在正全身赤裸地倒吊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
男人沉默地扶着下颚,看到在人群边沿,有两个少年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喧闹也没有议论。
黄发的少年用像是看着怪物一样的眼神死死盯着黑发少年的侧脸。
男人忽然笑了起来,全然不顾已经昏死在半空小便失禁的维什。
他还记得那个黑发少年的名字,虽然那个名字很难读,但总归还是能读出来的。
纳拓老爷轻声地念出了那个有点复杂的音节——
“西……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