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允爅听见杨不留的搭话有些心不在焉,他转头,瞥着屋内杨不留的一举一动,“痕迹很模糊,不过最起码,在纵火之前或之后,曾有两个人出现在运桐油的车旁边。可惜天色暗,脚印和车辙印又被有意识的毁灭磨蹭过,所以只在被碾压过的荒草上,有这一点点发现。诶不留——看见什么了?”
“死者生前似乎曾经强行吞咽过什么东西……”杨不留拧巴着眉头仰起脑袋,“你不是害怕么,别看。”
诸允爅乖顺的应了一声,躺在屋顶发现了一颗挺亮的星星,远在西方的夜幕之中,大抵是长庚星。
“诶不留,你说张家这个老作坊,开工就没人发现吗?”
杨不留低着头,手上小心动作,脸上平静如水,“老作坊离得住人的地方远,我们坐马车去的时候沿着农田进去正好有条小路,但靠着最外的官道那儿是一小片稀疏的槐树林,从外面几乎看不到作坊的情况。而且挨着作坊是一大片耕地和靠近河畔的荒地,也就农耕的时候偶尔有人去,农闲的日子鸟都没几只。”
诸允爅隐约听得见剖刀划破焦脆的皮肤的声音,他不自禁地把裘袄提得盖住自己半张脸,嘴里嘀咕道:“所以作坊里刚开始火势不大的时候根本没人注意,等到浓烟冒起来,火蹿到半空的时候才有乡亲跑去看,回来报官。”
杨不留点头,忽而意识到屋顶上那人大抵看不见,又“嗯”了一声,“黄妈说,作坊并非每天都开工。可能每个月就开工几天——这几天里作坊的门也是锁着的,听说有专人送饭洒扫,等到验收当天一早,张风鸣会提前到作坊里来,夜里验收之后开锁放人,有专门的马车,趁夜色浓重,送熔铸官银的工匠和织布的女工回家。”
诸允爅侧耳,“张风鸣到了作坊就待在发现尸体的这间屋子里?”
“那间屋子是账房。”杨不留感受到未燃尽的皮脂的粘腻感,吞咽了一下,“账房门上三道外锁,三道内锁。其余的屋子都是一道外锁一道内锁。做工的时候都被从外面锁上了,后来有工匠发现起火,所有工匠都被憋在屋子里,大伙儿砸坏了门才得以逃生……”
诸允爅闻言,忽而趴在洞边,“既然张永言今天去了作坊,也就是说,今天是验收的日子……”
杨不留手上一顿,抬头显然也是一副出乎预料的表情,“负责接送工匠的马车为什么没赶到?”
诸允爅轻挑眉梢,又躺了回去,“看来得查查这马车了。”
“马车先不急……”杨不留皱着眉,俯身,轻轻扇动嗅闻,拿银钗试探辨析着死者胃里没有完全消化的食物残糜,隐隐嗅出辛辣的生姜味道,还未及仔细查看,忽而发现一硬物,混杂在污物中间,银钗挑起一看,上面甚至还黏挂着从喉咙往下的软肉。
诸允爅偷偷瞄了一眼,“发现什么了?”
杨不留喉间干渴,酸涩和腥甜一齐涌了上来,抬头望进诸允爅瓦缝里的眼睛,似乎百思不得其解。
她把手里的硬物扔进水盆,洗刷干净方才举过头顶。
“……翡翠扳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