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索的夜风中的身影,是重新回归陌生故乡的游子。
顾盼周遭,眼前的画面全然与七年前相似,但一切却都已经改变。犹如孤魂野鬼飘荡中,贾诩只能感受到陌生与疏离。
久而久之,他的心中不免自嘲:是啊,当年之所以离开,不就是因为这里已经没有他的家吗?
哑然失笑几声,一个军官模样的汉子忽然出现在面前。既在屋檐底下,低头自无不可,贾诩当即是恭敬地说:“将军如何称呼,寻贾诩又有何事?”
“这声将军,别说张济,就是校尉都万万不敢应。先生就请直呼我的姓名,或者喊我声张司马也行。”张济一脸谦逊地回答道:“我此来,主要是告知先生两件事情。一是先生的家眷业已住进前头的亭传。
二则是戊己校尉要我转告先生,羁押之氐人无论是审是杀,抑或是放归,皆由先生定夺。
另外,若先生还有其他需求,也可直言。”
说罢,张济取出一枚精致的印鉴,递给贾诩,又道:“此乃戊己校尉私印,先生可持此印鉴,无论地牢、校场,还是戊己校尉府,俱可随意出入。”
“诩却之不恭,还要劳烦张司马代诩感谢董校尉搭救之恩。”董卓的示好虽来得有些莫名,但时间紧迫的贾诩未曾推让。
双手奉接完印鉴,他喊住转身欲离的张济,有些不好意思地说:“张司马,烦请你遣一人至此,引诩前往地牢。”
连日的奔波,虽已经令他的身心俱是疲敝,但丝毫不能阻止贾诩连夜审讯氐人的决心。这既是忧虑时不我与,也是在害怕万一横生出的其他枝节。
随着几度擦肩巡逻兵卒,一座规模远超昔日记忆的校场,在贾诩面前展露它的全貌。略是驻足而观,贾诩不由感慨一句:“永元三年,戊及校尉复置,领兵五百,居车师前部之高昌壁。
但董校尉今日顿兵姑臧不前,麾下可战之士更达数千之中…戊己校尉与其说臂助西域都护,倒更似奉命堵塞河西走廊呀。”
张济回眸,只是干笑一声道:“大人物们怎么想,张济何敢置喙?”
董卓对贾诩的重视,他最是清楚,是以亲自引路在前。未几,他敲开一扇大门,带着贾诩踏进这座外表与普通宅院无异,内中却戒备森严的府邸——戊己校尉羁押重要犯人的地牢,就是建在这条街上一座座院落的地下。
贾诩尾随张济沿阶而下,地下全然没有他预想中的阴暗。踏足于烛光充盈的地道里,两人复行数十步,只见一道铁门横档住前途。
“先生请将校尉印鉴放置孔前。”张济回眸毕恭毕敬对贾诩道。张济的态度,除却董卓的重视外,也是因为他与其他凉州武夫不同,他对君子素来既敬且仰。
“嗯。”贾诩轻轻颔首,取出印鉴依言照办。
只须臾功夫,这通往地牢的最后障碍,也就当然无存。
趋步踏进,眼眸好奇打量着四周,视线最终停留在先前的“同伴”身上。半个时辰之后的重聚,两名氐人武士俱已皮开肉绽。至于罪魁祸首,却是手握马鞭朝贾诩而来的牛辅。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嘛。”走近的牛辅暗自低笑,他只道贾诩是来报复。
浸水的马鞭停止抽打,奈何伤痕回馈的疼痛,却不会因此而停歇。
煎熬之中,先前勇武之人是咬牙硬撑,而曾被贾诩一脚踹倒的人却嘶嚎挣扎不断。鲜明的对比,落在贾诩眼神,更令他笃定先前的判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