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宗黄巾,倾巢出击。平原之上,十数万众的黄巾兵密密麻麻,犹如潮水般各自涌去当面方向的汉军营垒。只半个时辰的短兵相接,城北、城东以及城西的汉军俱已危如累卵。
然而他们的死活,宗员已经无暇顾及,甚至若非他主动退避,城南大营此刻都是岌岌可危送走刘备的同时,宗员的命令已经传达至前、左及右营各部,要求他们相互掩护节节后撤,进而列阵中营营门前。
他以失去战略纵深作为代价,彻底收缩与蛾贼的接触面,进而达到抵消蛾贼在人数上占据的绝对优势。
…
中营前门,冀州兵前营屯长蔡巡,高高举起环首刀劈砍而落,当先的蛾贼瞬息间失去他的头颅。几声喘息之余,他抹除飞溅在脸上的脏血,龇牙咧嘴咆哮一声道:“为什么!为什么又变成这样?!”
战火未燃前,他只是朝歌近郊的农夫罢。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比世上寻常人好些的是,蔡巡有着田亩妻儿,过着平淡而满足的生活。
太平道,蔡巡也曾耳闻。但似他这般,生活算是如意的普通乡民,如何会愿意抛家弃子,去信奉什么虚无缥缈的黄天?
只是日常总被无常扰,蔡巡怎么都没想到,平淡的生活眨眼睛就成为奢望。
随着黄巾的旗帜席卷河北大地,州府的募兵命令也是传来。纵然无可奈何,他亦是只能随着十五名同乡,一道踏上离乡之路。
其实启程当日,蔡巡懊恼当中,未尝就没存着丝丝的幻想。幻想能够建功立业,幻想可以庇荫子孙。
毕竟在蔡巡的认识里,朝廷的王师,理应是战无不胜。正因如此,离开的前夜,他只是嘱咐妻子照顾好稚儿。
他说,或许只需要一到两个月,就能平安归来。
然而蔡巡的遐想,在他真正踏足战场之后,在他亲眼目睹倒地的邻居再未爬起之时,全然破碎。
他终于恍然大悟,大家都只是人罢,被砍到就真的会死。无论你是王师,还是蛾贼,都一样。
溃败,溃败,以及溃败。随波逐流踏上战场,抱头鼠窜侥幸存活。当这循环成为蔡巡新的日常时,他的心中充满悔恨。
可就似当初他没有选择一样,现在的他更没有。
幸运不会总是眷顾一个人,蔡巡再是无知也明白这个道理。渐渐,他开始有些绝望,或许自己临死都难再见妻儿一面。
但是转机,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已经到来。带给他希望之人,正是率领北军军骑赶至冀州的北中郎将卢植。
卢植到任之初,立时巩固防线,进而稳定衰颓的战局。之后,他亲率军骑为先导,连续击破蛾贼数个突出部,以一己之力将河北的攻守态势扭转。
这些战略上的事情,或许蔡巡一点都不懂。但他至少清楚,在卢植来之前,一同离乡的人只剩下三人。当卢植到任之后,他们一直奋战在前线,一直获胜,也一直活着。
就像他一样。
追随卢植的脚步,蔡巡转战各地。离家已经将近四月的他,积功赚回一个屯长的军职,对妻儿的思念也渐渐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