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红花听了险些没愣住,她和娘家隔得也不近了。所以对四妮儿印象还只限于早些年的时候,瘦瘦小小的个头,性格有点孤僻,倒也不是不能相处,只是跟村里孩子们玩得不是很熟。这又算什么大事呢?女孩子家文静点最好了。可是她头一回从钟母这里听到这样的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又过了会儿,她回神,心里十分诧异的对钟母说:”你怎么不管管,三儿,不是我说你,以前大妮他们是有这个本事,再说家里负担两个大学生,也是负担得起,你让她这样,怎么供得起哦。以后伟华长大了怎么办嘛,他也要成家娶媳妇。“话说一半,剩下那句”还有欠我的一百多块钱。“咽了下去。钟红花前几年自诩嫁了个”根红苗正“的贫农,说话底气都十足。这么多年过去了。”贫农“是真的贫。眼看到了年关节骨眼。她还能不着急吗?
她半天开不了口,可是又不得不提:”三儿,你是知道我当时借你们两口子钱,是瞒着他的。现在不到节骨眼,我也不跟你提这事。说出来也不好意思。现在俺们村也搞那个什么包产到户。老汪跟我商量说把后河滩那块地给承包了。我们两个没什么文化,只能种种棉花种种地,不然靠着公社一亩三分地,真是难过了。“
农村家庭联产承包制是改革开放的一个重要的开始。这几年也慢慢传播到了许多省份。现在连汪家沟都开始搞改革了,说明公社那一套不吃香了。汪海家是贫农,以前吃香,可是现在思想慢慢都开放起来,出身那一套已经不能证明什么了。钟红花脑瓜子灵得很,她听说了包产到户就明白这绝对是个好机会。老汪家还有好几个劳动力哩。现在城里什么都花钱。他们种什么都不怕卖不出去。
钟母听了,知道这次钟红花的来意,心里凉了半截。心说给厂里领导送人情,一年送下来也有几十百来块钱。除了清明,其他节日一概不落。这次才得了个准信。说新楼有三十套房子,给她们分了一套两居室。她前几天刚去看过。又兴冲冲把剩下一半钱给交了。还等着月底工资呢。谁知道钟红花早不来,晚不来,现在竟然来要钱了!
她犹豫了片刻。犹犹豫豫的对钟红花说:“你这话说得我真是唉,都怪我。当时说年底凭资历,我都以为评不上了,没想到后来又评上了标兵,这才有机会分房。不然你早点跟我说,也不至于现在周转不开。”这话明摆着就是指钟红花没提前打招呼,害的她钱已经交上去了。总结成两个字就是“没钱。”噎着钟红花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你一个城里吃铁饭碗的工人说没钱?说出去谁信呢?钟红花反正是不信的,往日里就看到钟敬贤一口抽的几块钱的好烟,你三儿张口就没钱,糊弄谁呀。钟红花越想心里越不平,她一个地里头刨食的都没喊穷,一个拿工资坐办公室的说自己穷。不是装模作样是什么?
这副样子摆明就是不乐意还钱了。
其实钟红花还真是冤枉了钟母,她和钟敬贤挣得虽然不少,架不住供养两个闺女读大学。学费生活费就去了小半,两个小的在上中学,加起来就有一半花销。再者就是钟老太和钟老爹两个年纪大了,干活也干不了多少公分,还得他们出钱补一些口粮。能省下来的也拿去贴补房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