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了两个闹腾的姑娘,芳华宫并没有迎来它该有的宁静。
慕容宸刚回卧房一口热茶还没喝到嘴里,便有人来报说是昭宁宫的兰贵妃到访。
无事不登三宝殿,慕容宸倒是不着急,依旧自顾自的品着茶,这是今年刚刚进贡来的第一波春茶,轻轻呷一口满嘴留香,顺着喉咙满眼全身的清香更是让人舒服极了,跟着心情也大好起来。
摸索着将茶壶拿起,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而等待回话的毛豆公公心早已焦急难耐,不明白主子到底是何意,这才是真正的“主子不急太监急”。
“殿下......”毛豆终是耐不住性子问道。
“嗯。”慕容宸轻回一声,将茶咽肚,“你去回兰贵妃,近几日我精神不振,已经休息了。”
毛豆瞪大了眼睛,身子一紧,兰贵妃是何人,除了太后和皇帝以外,怕是无人敢拒绝她。就是这样不好惹的主,而今,竟轮到一个小小太监回绝,即使是传话,也要掉三层皮。
越想毛豆越是发慌,不自主的手开始颤抖起来,咽着口水迟迟不愿离去,希望转念眼前的主子就能回心转意,开个恩去见见兰贵妃。
一旁的子规也略显不妥,提高音量脱口叫道,“主子.......”
毛豆万般委屈跟着应和喊着,“殿下......”
慕容宸并不懂这些做奴才的心,随口支了个招,“兰贵妃若要问你,你就说‘不知道,不清楚,不了解。”这真可谓是简单粗暴。
一双无辜的眼睛向子规发去求救的信号,可子规也没有办法,给毛豆使了个眼色让他如此回报,万般无奈的毛豆,只能硬着头皮独自“应战”。
只能将希望寄托给老天,一路走去都是在起到上天怜悯。
见毛豆走远,子规赶紧跪在慕容宸一侧,低声问道,“主子,如此敷衍兰贵妃,她会不会怀恨在心。”
“别忘了,我现在在兰贵妃心里,可不是个正常人。”
慕容宸一言点醒了子规,瞬间恍然大悟,可不是,送这么久的玉兰酥可不能让她白送。
果然,兰贵妃并没有因为慕容宸身子欠安而有所迁怒,反而有些许窃喜,内心掩盖不住的喜悦全化作嘴角那抹上扬的微笑。
毛豆也终于将悬着的一颗心放下,见兰贵妃并无半分刁难,忽而有种错觉,认为这位贵妃娘娘并非外界传的那般恐怖,以至于兰贵妃离开芳华宫时,毛豆还有些许不舍。
毛豆将前殿的情况一五一十转告给慕容宸时,子规终是没能掩饰住对毛豆的嘲笑,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你,你呀,你,还是太年轻。”
说罢,子规又一把揽过毛豆,死死地禁锢住他的脖子,“这件事千万不要往外传,知不知道贵妃娘娘花了多少心思才树立起自己的威信,你要是在外面瞎说,小心娘娘割了你的舌头。”
“不说,不说。”毛豆双手捂住嘴,生怕舌头不保。
宫里的新人果然容易唬,子规安心的放走毛豆,最后还是不厚道的又抿嘴笑了一会儿。
慕容宸没有阻止子规戏弄毛豆,宫中人多嘴杂,有些事情确实不适合被更多人知道。见子规笑够了,这才打发他去别处。
偌大的卧房,只有慕容宸一人,午后阳光倾泻而下,斑驳疏影在悠晃的罗帐上跳跃,恍惚间,仿佛时间不曾离去,仿佛又回到若干年前,自己还是个孩子,母妃依然健在。
一声轻叹,慕容宸将杯里的茶一仰而进,慢慢起身走向内室,沿路摸着那些熟悉的摆饰,丝丝惆怅蔓延开来。走到床榻边,将立柜上的嫩黄色锦布掀开,一个精致的紫檀木箱赫然出现。
第一格,第二格,慕容宸犹豫片刻才决定打开哪一层,又凭着直觉将一方蚕丝手帕拿出。
两只手指不停的摩挲着手帕,如蝉翼般薄轻的触感让他眉头一蹙。
春蚕方尽丝,墨黛万古奇。
当年鲁国春蚕吐黑丝的奇闻广为流传,而以这方黑丝命名的“墨黛丝”更是风靡一时,在很多人眼中,这只是传闻,并未有谁真正见识到所谓的墨黛丝是何方罕物。可也竟是对一般百姓家而言,可在皇室,却有幸得以用到墨黛丝,但几经流转也只有燕邵一国独揽此物,随后,燕邵懿皇帝又将这匹墨黛丝赏给了最为得宠的芸贵妃。
全天下为此一匹的墨黛丝,慕容宸曾无数次的摩挲,那迷人的手感真的会让人沉醉,尤其是对一个触感敏锐的一个瞎子。可是,当他再次触及到这熟悉的感觉时,却是来自刺客的面纱......
“墨黛丝。”慕容宸喃喃的念了一遍手中帕子的名字,思绪又再一次带回若干年前,芸贵妃初见这匹丝布时难掩的喜悦。
“宸儿你知道吗,这可是世间独有的布料。”
回忆起芸贵妃轻快的声音,慕容宸不禁一笑。
“蘅妹妹,送你半匹,记得要慎用,这可是不是一般的料子。”
那时的芸贵妃和蘅妃是如此的姐妹情深,那时只有芸贵妃愿意和不得宠的蘅妃交好,那时慕容宸还常常去延庆宫玩耍......
而今,这匹天下独一的布料已无人问津,可是,慕容宸却忘不掉,更忘不了它现在的主人,那群未查明身份的刺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