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平一役,大秦国六十万大军在大将白起的统御之下一战击溃饥饿多时的赵国大军,坑杀降卒四十万,赵国大将赵括虽领赵国独步天下的骑军青城营突出秦国包围圈,最终却仍逃不脱被万箭穿心的下场。至此一战,赵国再无青壮年,转瞬便从一个强国直直跌落神坛。
这些历史姬长恭也自然是知晓的,只是再怎么如何也不及他亲眼见证来的更加震撼,那百万人浩浩荡荡的战场,此生仅见,再转念一想,即使是自己或是林孝海这类的江湖高手落入其中的话,也必定逃不脱一个“死”字。
遥遥望见远处那片惨不忍睹的赵军亡躯,姬长恭欲言又止,还没过多思考自己为何这么突兀的出现到数百年前,又是两眼一黑,继而也不知过了多久,再睁眼时已是一片青山绿水,烽烟不再,喊杀不闻。
这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巍峨雄峰,周遭云海飞扬,雾霭蒙蒙。其中峰上仅一竹庐、三翠柏、五六大松而已。虽看上去单调简洁,却着实不失淡雅之意。再有那山后的向天大峰朝天阙,仿佛直与天试比高,端得上称赞一句“氤氲弥弥,仙家洞府”。
如此良辰美景,如果是位才情男子在此自然会连连惊叹,而后赋诗一首也在情理之中,可被称作是音容兼美的姬长恭此时却直愣愣的呆立在当场久久没有回过神来,这处地方,是他从幼时便开始,生活十几年的家。无论是练功亦或是学习技艺,他都是在那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竹庐中,接受师父的教诲,在朝天大峰上习武练功。若是有时候自己的师叔过来拜访,那这两个老头子将会一同狠狠地折磨自己,至于脑海中最深的记忆,无非就是那次师父为了让自己御剑而行,竟是生生将自己一脚踹下了朝天大峰。
说来也巧,自己竟也是和那个看似大大咧咧实则胸藏沟壑的岳沧澜差不多的出身。皆是无父无母的孤儿,可自己从记事起,见到的就是师父,而师父也没有多说自己父母如何,也唯有一次提到过是一位故人将自己交于他,而他见自己又骨骼清奇,有大道之象,便将自己收作了关门弟子,这一来十余年,自己倒也侥幸把自己师父的本领学了个七七八八。
就在姬长恭安然回忆往事之时,一个约莫十岁左右的白白嫩嫩少年从竹庐之中抱剑而出,一步一脚走的极有道韵,直让人觉得足下生莲,赞叹道好一个仙家少年郎!而凌空在上的姬长恭身子虚幻,少年郎自然是见不着,也当然不会知道长大后的自己此刻正在平静的注视着他。依旧是同往常一样轻踏了几道虚步,几个跃身间就登上了朝天大峰,臂弯轻巧一震,怀中青锋出鞘,由气机牵引着在身子旁盘旋三周,而后青光暴涨,只闻得苍穹上想起一道闷雷,执剑在手的少年便翩翩舞起了剑,婉若游龙。
姬长恭露出淡淡的笑意,自己在幼时,不用师父催促,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练剑九个时辰,而后再在竹庐之中由师父传授天下事与各种闻所未闻,千奇百怪的技艺。
只是这个时候,师父的身子就因为与王谢一场大战,一天不如一天了。
果真似他所想的那般,随着嘎吱一声,竹庐门被缓缓推开,一身素衣的高大灰发老者负着双手昂首走出,尽管看上去气势依然盛的很,可眉间不经意透露出来的疲态却告诉了此时凌空的姬长恭,那个时候师父的身子或许就已经很差了,只不过是在强撑着罢了。
这是如同利剑一般的气魄!
即便是这天,也休想让我低一下身子。
姬长恭的师父,也就是“南华剑仙”,这个高大的老头今日似乎是要去朝天大峰上观摩一下习剑的弟子,可不知怎么走到一半竟顿时停住了脚步,默立在当场良久,而后就在姬长恭疑惑之时,南华剑仙突然侧过头,双眸如炬,死死盯住了姬长恭所在的半空,隐约间姬长恭恍恍惚惚觉得师父似乎双眼之中激射出两柄大剑,死死禁锢了自己,而后便是剑锋刺骨般的寒意涌上他的心头。
姬长恭面对自己久未见的恩师,没有一丝想要出手自卫的想法,相反在这剑意凌然的境况下,眼神竟是柔和了下来,即使此刻被师父的杀意所锁定,他仍是多想对已阔别多年的恩师轻道一声。
“师父。”
凌然的剑意在刹那间消失的无影无踪,仿佛根本没有存在过一般,唯见向来严肃的南华剑仙罕见的露出一抹淡笑,也不知是欣慰还是何意,只是向着姬长恭所在之处点了点头。
师父是绝看不到也听不见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