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放有备而来,翻遍了老祖宗的古董箱,凑了一副笔墨纸砚,笔是祖传录阴笔,墨是芙烟墨,纸是斩阳生宣,砚是沉砂古砚,处处讲究,放在现在的市场上,这一套通灵古董少说也值个千万。
黑黑很想调侃一句,你这是见面礼还是提亲呢?可看徐放满脸写着紧张,想想还是放过他。
两人你寒暄一句我寒暄一句,黑黑看不下去了,直切正题:“前辈,你的手给老徐看看?”
戚云衍这才将饼干手指从衣袖里伸出来:“有劳徐大夫。”
徐放一看这粗糙过期的饼干手指,就气不打一处来,狠狠的瞪了黑黑一眼想骂脏话,转眼对上戚云衍温和谦虚的眼神,顿时什么脾气都没了。
“前辈昨晚就是用这饼干……这手作的画么?”
“让你见笑了。”
黑黑憋着笑:“老徐,我说很实用没错吧。”
徐放咬牙忍着,戚云衍却温和一笑:“小兄弟手艺过人,令人佩服。”
黑黑很识大体的回答:“客气,真正的手艺人在这儿。”
看黑黑这般说,徐放的脾气算是下来了,他拿出用雕刻好的碧灵玉泥手指:“补魂最好的材料是御灵芝,家里的御灵草还种在地里,要长出灵芝来恐怕还要半年,这段时间前辈先用这个凑合吧。”
顿了顿又道:“总比那些饼干好。”
戚云衍看对方手中玲珑剔透的碧灵玉泥手指,眼中一分分的有了光彩,自觉得此待遇有些受宠若惊,而徐放却还觉得这玉泥捏的手指配不上他的前辈。
黑黑知道自己再待下去就多余了,不动声色的飘下了楼。
往后的每一天,徐放下班后总是第一时间赶来柳安路的凶宅,他的理由是看看戚前辈的灵体和玉泥手指能不能融合好,会不会出现不匹配的情况,每天三番四次的检查,就连好脾气的戚云衍都对这个谨慎过度的大夫有些不耐烦了。
“徐大夫不必如此挂心。”
相处久了,徐放痞浪痞浪的一面稍稍露了出来:“怎么不必,我恨不得……御灵草现在就长好。”
他心里话是,恨不能每天把前辈放在眼前才好,就像那幅卧室里的古画一样。
旁观者祁野偶尔也会和黑黑吐槽一句徐放太过谨慎,黑黑嘲笑:“就凭他的技术,根本不可能出现不匹配的状况,他不过是想多摸摸戚前辈的手。”
祁野面上没说什么,心里却是一万个赞同。
……
这宅子太凶,罗管家花高价都请不来保洁阿姨,一切都得祁野自己干。李总于心有愧,又在二十万的基础上加了每日三百的保洁补偿费,日结,现金。
祁野有钱后,不仅将鬼屋损坏的赔偿金还了,零零碎碎的打工也都辞了,他难得闲了下来,买了一堆关于玄学的入门书,黑黑修行入定时他就在一旁研究,看不懂的地方问一句,黑黑三言两语就能让他茅塞顿开,事半功倍。
如今的他在天桥底下摆个摊算个挂,在玄学app上接个单解个签,也能勉强糊口了。
黑黑还让他文武双修,每天督促祁野负重十五公斤围着凶宅进行五千米长跑训练,凶宅内有宽敞的健身房和基本器材,祁野长跑训练完毕后开始臂力腹肌训练,十五公斤哑铃一百下,仰卧起坐两百次,俯卧撑一百五十下,之后黑黑还会指导他散打、泰拳等实战套路。
一个月不到,原本单薄瘦弱的祁野身上渐渐有了肌肉的轮廓,饭量更是从前的两倍,个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网上窜。
这一边,有了玉泥手指的戚云衍也能随意触碰屋里的东西了,他很自觉的学着做事儿,帮祁野分担一部分家务,还给黑黑料理外边带回来的怨灵食材。
而大多数时间,戚云衍总是在书房里,用徐放送他的那套价值连城的笔墨纸砚作画。
戚云衍死的时候不过十七八岁,虽然存在了四百年,但模样和心性还是个十多岁的少年人,以前生在茶商世家做小公子规矩多,现在反而轻松自在了,性格也渐渐开朗起来。
“祁公子,你和小兄弟是怎么结契的?”
和戚云衍年龄相仿的祁野正握着ps4手柄,边教这个尘封多年的鬼如何打铁拳,边将自己和黑黑相遇的事儿全盘托出。
戚云衍听后淡淡的点头:“结契是鬼对待人类的最高礼节,小兄弟很喜欢你。”
祁野心中咯噔一声,手指一滑,面上却故作淡然:“可能是当时情况特殊。”
“那也说明你和小兄弟有机缘,结契是对方把他自己交给了你。”
这句话,成功将祁野的关注点带跑偏了,他虽然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屏幕,手指专注的按着手柄,心思却全不在这。
看祁野不说话,戚云衍又进一步解释:“大概就相当于人和人之间的成亲。”
“……”祁野手心发汗,这比喻越来越离谱了。
“应该说,比成亲的羁绊更深刻。”
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临头还各自飞呢,可结了鬼契就相当于一条绳上的蚂蚱,这两蚂蚱还不是平等的,主人有难,鬼侍要以自己的魂魄来抵挡甚至献祭。
“戚前辈想过和谁结鬼契么?”祁野觉得再聊下去,自己就该往不该想的地方想了,遂强行将话题引到对方身上。
戚云衍莞尔:“我倒是想,可惜没这个能力,鬼契需要消耗很强的鬼力来维持,不是所有鬼都可以。”
“冒昧问一问,是徐哥吗?”
戚云衍怔了怔,早停用几百年的心脏狠狠跳了跳,点头。
这天晚上,戚云衍作了一幅画,画中再不是往日苍凉凄清的雪景,也没有如血绽放的红梅,而是江南三月,杏花微雨,雨中立着两人,共撑一把油纸伞。
在戚云衍的笔墨中,徐放穿起古装还挺好看的。
又过了半月,戚云衍断指的怨念散了,鬼力在古砚灵墨的滋养下也越来越稳定,黑黑看徐放色迷心窍,不好好经营诊所也不好好睡觉,成天就往这儿跑,补魂的委托也耽搁了不少,便建议把戚云衍暂且封在古画里,让徐放抱回家时时刻刻看着。
徐放先是欢喜得两眼放光,随即沉默下来,摇头:“如果有风险的话就算了。”
有句老话人挪活树挪死,地缚灵就相当于树,强行让其移动很可能就魂飞魄散了,接触过无数鬼魂亡灵的徐放懂这规矩,只得将把戚云衍带回家的念想压了下去。
“有风险我自然不会提,放心,你戚前辈已经不算地缚灵了。”
如此说着,黑黑又笑微微的转向戚云衍:“戚前辈,你想同徐大夫回家不?”
戚云衍面上微红,飞快的看了徐放一眼,两人视线相触片刻又都暗悄悄的移开:“我认为,可以一试。”
他话中含义,傻子怕是都明白了。
“诶,这不就那成了,”黑黑笑,转瞬在墨痕初干的画纸上印下暗咒:“前辈,先委屈一会儿,收”
话音方落,戚云衍的身影便像接触不良般闪了闪,倏忽消失在众人的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