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簇拥的翠竹迎风飒飒和着碎石间的泉水泠泠叫这夜晚更显安寂。
被褥衣衫间缠着冷香沁人心脾,明苒捋了捋脸边的长发,又往他怀里靠拢了些。
两人再没说今晚明正阁的事情,转而道起明日狩猎之事,时至夜半才睡去。
里头的人睡了外面的人倒还精神。
照青靠在树上碰了碰旁边的映风映风正在吃夜宵,咬着手里的鸡腿,看了他一眼无声道:“干嘛?”
照青朝她伸了伸手,把她兜里揣的纸包的另一只鸡腿拿了过去,“今天晚上皇后娘娘到明正阁去了。”
映风接话道:“你放屁今天晚上皇后娘娘压根儿就没出过门。”
照青把今日的事情说了,末了摇摇头,“映风,你这不行啊上回救淑妃娘娘被人伤了手就不说了这次皇后娘娘从你眼皮子底下出去都不晓得,这是失职了要是圣上怪罪下来……”
映风皱眉“我再说一遍皇后娘娘没出过门儿!”
她待的地方正对内殿的花窗,正门有西紫兰香她们,这里头的人出没出来她能不知道?除非皇后娘娘她往地里走的本事。
照青扭头道:“我说真的,你不信问十七他们。”
映风嗤了一声。
这两人就这事儿上你来我往的争论了半天,旁的人也谈论明正阁的事,你传我我传他,传到后面越传越不对味儿。
第二日明苒起身洗漱完,简单用了早饭,一走到正堂就迎来了不少打量。
那些目光极是隐晦,但她五感一向敏锐,视线一瞥过来她就注意到了。
明苒坐在上头,往下看了看,“诸位夫人是有什么话要说?”
底下的人神色一凛,立马说说笑笑,哪敢提起外传的那些话,只道:“臣妇们瞧娘娘未换骑装,今日是不打算行猎?”
明苒确实不打算骑马行猎,她对耗力气的玩乐都不大感兴趣,点点头,倒是顺着她们的话说了下去,也懒得再揪着方才的奇怪目光说事儿。
从水鸣苑往猎场的路上,西紫靠近来悄声说话,表情不大好看,“也不知道从哪儿传出来的胡话,说娘娘神智不大好,昨晚在明正阁发病了,一个劲儿地对圣上动刀子……”
西紫这话还是往好了说的,她黑沉着脸,“这些人好大的胆子,如此胡乱编排。”
昨晚她家小姐从未出过门儿,何时去过明正阁?!
“奴婢这就去找人处置,定是要揪出暗里传话的人!”西紫气得紧,不大的太阳下,愣是涨红了脸。
明苒笑了笑,没有出声阻止。
她昨晚去了明正阁是事实,但是这事儿一夜之间还是在深夜的时候传得这么快,还直接往她头上扣个有病的帽子,说没人故意推波助澜是绝对不可能的。
查查也好。
西紫这边还没来得及行动,羽林军那边沈统领就处置了好几个人。
御前当差,最忌讳的就是多嘴多舌,旁的也就罢了,圣上与皇后娘娘的事儿也敢往外头胡说,真是不知所谓!
沈统领一张脸黑沉如墨地给手下人训了话,这才跟着荀邺去了猎场。
秋狝是秋日盛事,很是热闹,在荀邺射了第一箭之后,整个场上都沸腾了起来,紧接着是便是连续不断的马蹄哒哒之声,宁王世子带着年轻一辈率先冲了出去。
场上空了不少,明苒坐在上头的长案后头剥着瓜子儿,时不时和同样不擅骑术坐着没动的夫人说话,看着韩贵妃几个利索地上马,她冲那边挥了挥手,她们也挥了挥手里的马鞭。
狩猎热闹,干坐着的人各有心思也不无聊。
大衍选秀在冬末春初,往些年圣上身体不好,谁也不乐意把自家好好的闺女往宫里头送,上头把选秀之事搁下不提,他们也就顺水推舟了,但是如今局势大不一样,朝臣定会奏请开春选秀之事。
她们旁敲侧击选秀之事,明苒手上动作不停,剥了一会儿瓜子儿又捻了一块玉香糕,全然没将这些话放在心上。
几位夫人看她这态度,低话私语。
恰这个时候荀邺骑马转了回来,走至案前看她将碟子里的糕点都快用光了,笑道:“这般无聊,去林中走走?”
明苒也不想再在这多待,抿起唇角,点头道好。
明苒不会骑马,两人便同乘一骑,寻了一条清静没什么人的路。
荀邺环着人,问道:“方才和定北国公夫人她们在说些什么?”
明苒盯着远处蹦蹦跳跳的兔子,靠在他怀里,回道:“就是些打发时间的闲话。”
荀邺扬眉,“是吗?”
“是啊。”说着明苒指着跑掉的兔子,拉了拉他的袖子。
荀邺轻笑一声,未再多言,遂她的意骑马追了出去。
…………
围猎这边是热火朝天,那头因为这么久过去了什么消息都没接到的齐王借口身体不适留在住处,心中焦躁不安。
荀邺完好无损上猎场去,他知道这次行刺肯定是失败了,但今天只有明皇后脑子不好的事情在私底下到处传,刺客这种大事却是一点儿风声都没有,实在是不符合常理。
齐王来回踱步,甚觉烦躁。
荀勉带着人直接推门进来。
齐王见人一愣,“你不是在府里呆着,不来沧山的?什么时候过来的?”
荀勉将手里的圣旨递给他,“八王叔,你自己做了什么事情你该是清楚的,侄儿现下是奉命来押你回京的,待沧山秋狝结束后再做处置。”
齐王愣了一下,拉开圣旨一瞧,旋即大惊,厉声斥道:“你胡说些什么!”他直冲冲地往外走,“我要去见圣上!”
荀勉拦住人,表情寡淡,“密谋行刺实乃大罪,皇命在身,王叔莫为难侄儿。”
齐王当然不承认,大声吼道:“简直胡言乱语!事无实证,这是污蔑!”
荀勉看着他,一言不发。
齐王被他这么瞧着也渐渐缓过味儿来,悚然一惊,手指着荀勉道:“是你!”
荀勉绷紧下颌,没有否认,挥了挥手让人将他带走,齐王气急败坏,边走便道:“好你个荀勉,你可真是本王的好侄儿!好狠的心肠,竟是转头便将你王叔给卖了!”
齐王话里越说越难听,四周的人频频往这边偷瞥来,荀勉恨不得把他的嘴堵上,但他带来的人都只听上命,只能由着齐王说。
荀勉跟在后头,望着天际浮云。
今日这些话和事传出去,和几个王叔之间怕是要淡了,此后对他估计更是多有防备警惕,九皇叔要他来处理八王叔,打的不就是这个心思。
他心中长叹,紧握的拳头一松,也罢,以后好好地做个王爷不也自在吗?
齐王暗中行刺之事闹得很大,秋狝之后回京荀邺便开始着手处理。
以往他是想着,自己反正都不大行了,就这一两年要死的,几个兄长暗里动手脚,他全然可以借此看看他们的本事,皇位这东西,本就是得凭本事来拿的,上位者有本事,天下才会安定。
他们搞行刺,以前他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