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八幕
破军狱的一半原来是十多年前关押犯罪军人的监狱,设计之初就是这般的高墙坚垒。长期的弃置能让木质的亭台楼阁朽烂甚至坍圮,但是石头不一样,十几年的光阴只是让这片建筑晦暗蒙尘。
绍梁关变成破军城以后,这座城池失去了一个军事堡垒的本来面貌,在金钱欲望的驱使下,战乱也阻挡不住行商的脚步,精明的本地居民或外来的行商开设各种店铺提供各种服务,从脚夫苦力到私人武装,从食肆客栈到青楼妓馆,无数来自天南海北的人们在得尽地利的破军城来去停歇,也把铜铢银铢甚至金铢留在这里。
人口密集意味着鱼龙混杂,破军城的治安状况肯定好不到哪儿去,小偷小摸甚至拦路打劫都是寻常。城主手下的官吏倒是挺热心,对于这些违法犯罪活动一向采取严厉打击的态度,居民们不时能看见凶神恶煞的官差官吏甚至军士们兴高采烈地押着垂头丧气的犯罪分子。
对,就是兴高采烈。
官爷军爷们倒不是有多少保境安民的雄心壮志,只是单纯地因为有油水可捞。
犯了事的根据情节轻重免不了要被敲打敲打,刮不出油水的就被押去服劳役,去烧砖伐木创造价值。而苦主们为了对官差们伸张正义的执法行为表示感谢,也得有些表示,有时候只是一个流民抢了烧饼铺一个饼,这个穷得只剩下裤头的倒霉流民就得被按上一个劫匪的高帽被送去伐木三个月,而烧饼铺的老板也得给官差一人好几个铜铢,够买几十张烧饼了。
长此以往,有些资财雄厚的商人就蓄养私人武装来保卫自己的产业,由于三国故地不禁私兵,他们遇到来太岁头上动土的不长眼的窃贼劫匪,也从不报官,一般都是自己处理。至于怎么处理,就看金主仁慈的程度了。
但是有能力蓄养私兵的终究还是少数,大多数情况下还是需要依靠官府的力量。干劲十足的官吏们原本活跃在街头巷尾,但是渐渐蟊贼们逢官色变,一个个变得老老实实,破军城的治安水平明显提升,但是官吏们并不感到欣慰和自豪,反而摸着日渐消瘦的荷包愁眉苦脸。终于他们开发出了便衣巡逻的套路,甚至偶尔玩些钓鱼执法的把戏,比如让一个便衣官差手上颠着鼓鼓的荷包招摇过市,诱骗刚从外地来、手头又有些紧的愣头青铤而走险,这个时候会有黄雀在后般的一大帮官差突然出现,然后破军城郊的砖窑和林场就会多一个或几个免费的劳工,为建设和谐美好的破军城添砖加瓦。
总之在全城官吏的共同努力下破军狱人丁兴旺,渐渐出现了监舍紧张的情况,于是破军狱被扩建了一倍,但是用了造价低廉的木质结构,砖木监狱关押着偷鸡摸狗之辈,石头监狱则用来关押危险的重刑犯。
白陌、陆振和向由基就被关在石头监狱里。
破军城的司狱来审问了两次,向由基一口咬定自己是瀚城来游山玩水的富家子弟,被闲人蒙蔽不慎听了几句诽谤城主的言辞,又年少轻狂冒犯了少城主。
破军狱的狱吏被沥叔提前打了招呼,倒是没有上刑逼供,几个人身上的财物本来也已经被当成赃物没收,在沥叔的压力下被短斤缺两地还了回来,但是向由基没有计较,反而拿出几枚金铢拜托狱吏买些酒菜送进来,狱吏们感觉这几个囚犯大方又懂事,也没多为难,甚至仅仅为他们上了脚镣。
监舍的墙壁用大块青石浇上米浆垒成,牢门是一根根手腕粗的铁条,挂上黄铜大锁。
陆振一开始打算把锁硬掰断然后越狱,被向由基制止了,不说脚下的镣铐限制了他们的速度,就是他们骑着快马也跑不出城门紧闭的破军城。
天色渐暗,破军狱里亮起几点豆大的烛火。监舍里是不点灯的,只有一片昏黑。角落里几个人影坐在地上,借着监舍外透过牢门的一点微光,正在大快朵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