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隔三岔五,就有一堆不知死活的鬼找上来,想吃她魂,夺她身。
三岁之前,她从来没有离开过爸爸身边,哪怕爸爸洗澡都要把她带着。三岁之后,她开始修习古家祝由术。那之后,情况得以好转,至少,白天可以单独活动。
后来,她道法越修越高深,那些鬼玩意对她有了忌惮。只能眼馋,不敢靠近。一靠近,就会被她打得魂飞魄散。
她是集四阴为一体的小怪物,修道天赋千年难见,学什么都比别人快,但却有一点,那就是在二十岁之前不能让鬼夺了身。哪怕只一秒,七星阳灵灯都会灭掉。
为她掩势的灯一灭,她的名字,就会出现在阎罗王的生死册上,同时,一身修为溃散。
再有三天,这困了她二十年的局就会消失。
因为,三天后,她会在午时阳气最重时,把阳灵灯内所孕养的阳气,纳入体内,从此便无后顾无忧。
那阳气是堂兄二十年来,一点一点渡进去的。堂兄与她血脉相通,道术又一脉相传,用他阳气中和她的阴气,乃是破她命格最为稳妥的办法。
拍了一张符,古初睛也不敢大意,她目不斜视,全神贯注直视前方。
这条去富津市的马路古初晴很熟悉,来来回回,走了不下两百趟,这要换做平时,她也不会如此紧张。
可最近也不知是不是二十年之期快到了,老天爷似乎见不得她好过,从半个月前,就总有鬼怪跑出来和她偶遇。他们也不出手,就远远看着她。而更有一只,连同五天都在这条国道上出现,她车子一经过,他就对她招手。
说句老实话,古初晴在古宇镇生活了二十年,她的大名,在古宇镇鬼界那也是赫赫有名,被她打得魂飞魄散的厉鬼不知多少,久而久知,那些想要吃她魂、夺她身的鬼都怕了她。
见到她出现,立即就飞奔逃命。她很久没有遇到这么不识相,敢一连五天来找她的鬼了。
按古初睛以前的性子,凡是心怀叵测的鬼,她都会毫不手软,出手就直接灭了对方。可国道上出现的这只,偏是她不能随便出手的。
因为,向她招车的鬼,灵魂干净剔透,是个没有沾过血的鬼。而且,身上还隐隐带着几分功德,生前肯定积过不少德。
干他们这一行的,忌讳颇多。杀得只是厉鬼恶鬼,那些不为祸的鬼魂,也不能随便乱杀。
古初晴弄不懂这只鬼找她做什么,不过,她现在正是破局最关键时候,容不得她有一丝轻忽,不管是好鬼,还是恶鬼,她都不愿意多沾,所以,只能防备。
深冬季节,总是雾雨霾霾,凌晨更重几分。一上国道,大雾就挡了视线,能见度不足十米。
路灯昏黄的灯光,把地面照得影影绰绰,斜风细雨,车窗外景物越发不真切。
转过一道弯,昏暗路灯突兀闪烁不止,忽明忽暗。
古初晴眼前视线一晃,雾雨蒙蒙的幽静马路边突兀多出了一个人影。
那人站在路灯下阴影中,脸孔模糊,看不清长相。车照灯打在他身上,地上一片空白,没有一丝影子存在。
他双脚飘忽浮在地面上,眼滞无神,脸孔惨白如纸,暮气沉沉。他伸长胳膊在空中摇晃,似乎是在向古初睛招手,想要搭上她的车。
他招车动作看上去有些机械,慢吞吞地,一下、一下重复。
古初晴目不转睛,直视马路中央,仿佛像没看见那人般,油门一踩到底,从那人身旁疾驰而过。
奔驰过招手的人,古初晴眼角余光往后视境中瞥了一眼,只见他胳膊依然在一下一下摇晃,似乎不招到车,不罢休般。
古初晴收拢视线,嘟囔了一句:“一连招了五天车,就这么想坐我的车不成。”
说完话,古初晴撇了撇嘴,从手套箱里又摸出一张黄符,拍到挡风玻璃前。
“人坐人车,鬼坐鬼车,乱坐车,是会翻车的。”
拍完黄符,古初晴便驱车直奔富津市。
富津市位于长江流畔,是个水道要塞,虽只是个市级城市,但却四通八达,极为繁华。从古宇镇去市里,得过跨江大桥。古初晴把车开上大桥,眼见快要进城,她紧绷的脸微微放松。
进了城,那些鬼玩意就会少很多。城里人气旺,鬼怪们不喜欢,一般都只呆在自己墓地里,不会随意乱走动。
古初晴打开车箱播放器,准备听首歌放松放松。
选好歌,刚准备收回胳膊,她脊背一绷,脸上神情骤然一变,放在方向盘的手遽然转了一个弯,速度极快地把挡风玻璃上黄符,扯了一张下来,顺手拍到左侧车门上。
车箱内气温骤然下降,一股凉意从右侧车门狭缝中传了进来。紧接着,播放器像卡带般,吱吱响个不停。
古初晴往右方斜视了一眼,眼梢突然一紧,飞速从手套箱里摸出三张黄符,顺势一抛,把另外三道车门,也封了上。
刚封好四方车门,黑漆漆的两侧车窗上,猝然映出了两双苍白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