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咎正要起身去看看到底是谁在外大叫大嚷,身边一直昏着的女人突然咕噜一下爬了起来,大喝道,“胡说八道什么!大白天的闹什么鬼呢!哪里有鬼!没有!”
那汉子犹自不走,叫道,“你没事就好啦!”
桂香却不再理他,对着无咎纳头便拜,“大仙饶命!大仙饶命!奴家年纪大啦,肉都酸了不好吃!您老去挑村西头王员外的孙子去嘛,白白净净的!或者李木匠他家的小闺女也……”
无咎蹲下身来,想了想,问道,“你家里怎地只有你一个人?你的爹娘子女呢?”
桂香一愣,又磕了个头,“不敢欺瞒大仙,奴家小时候家乡发大水,我那狠心的爹娘,就将我卖啦,这么多年,奴家漂泊无依的,好不容易跟了个男人,那天杀的却害了痨病死了!半个儿女也没留下,撇下奴孤身一人,好不凄惨……呜呜,奴家这样苦命,大仙你就发发慈悲,饶了奴家吧……”
无咎见她抬袖拭泪,赶紧去盯着她眼睛看,却没见她半颗眼泪,不由得恼起来,“你这样命苦,为什么要假哭呢!”
这桂香说的倒是实话,她原是镇上楼子里的私娼,因年纪大了日子难过,便跟着一个乡下男人跑了出来,逃到这小村子落脚。她阅人无数,眼厉心冷,虽然确实有点害怕这个妖怪,但心中转的飞快,“这孽障初时见了我就叫我哭给他看,如今见我假哭又要着恼,那是什么缘故?”咧着嘴扯着嗓子干嚎了几声,“奴家就是命苦哇,奴家怎不伤心难过呢……呜呜,只是不瞒大仙说,以前奴家哭的太多啦,多少眼泪也流干了!现下自然哭不出眼泪来了……呜呜……”
无咎挑了挑眉,他此时修为大进,渐通人性,觉得这个女人有些狡猾,要她真心实意哭出来恐怕有些难办,有心另寻他人,又觉得太过麻烦,转念一想,那弹琴的知道的多,或许会有办法,我且捉了她去要他试试,如若这个不行,我便回来再捉一个,村子里这许多人,就不信还没有个会哭的了,打定主意,不再废话,伸手去提桂香衣领,桂香被他一只手提了起来,眼见就要走出房门,是真的怕了,脱口叫道,“救命!”喊了一声,又住了口,浑身战栗,两手抱住门框不撒手,“大仙!大仙饶了我吧!”
无咎嫌她聒噪,开口宽慰道,“放心吧,只是带你去个地方要你帮个忙,并不会伤你性命。”
桂香眼见逃脱无法,定了定神,勉强笑道,“哎,你看我,这针线还没做完,明日老板就要来收货了……”见无咎皱眉,她住了口,抢到桌前,将做了一半的东西塞进怀里,“既然大仙有令,奴家自然万死不辞……”
无咎微一使力,将她提在半空,闪出院子,运气疾行,只数息之间,便回到了雅昭三人所在之处,对比去时快了一倍不止。无咎微有些得意,将女人仍在地上,见结界已经撤了,芙蓉碧斜靠在一块大石之上,长发覆面,衣袍松散,那周身黑气倒是散了,呼吸声却微不可闻,也不知是死是活无忧盘坐在一旁,运功调息,瞧他面色与常人无异,无咎上前几步,怒道,“呆瓜,你现下感觉怎样?”
他伸手要去拍他肩膀,无忧侧身躲开,道,“现在我身上也有玄蛊,你还是远些着好。”
无咎顿了顿,知道他这样说的意思就是成功了,一时也不知是该为他高兴,还是该为他难过,一双眼睛不禁又瞟道芙蓉碧身上,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芙蓉碧却突然咳嗽了起来,无忧连忙起身,要替他顺气,芙蓉碧啪地一声打开了他的手,又反手死死攥住他衣领向后一搡,怒骂道,“蠢货。”
他这一搡不要紧,手掌上因为这一动作,竟甩下大片皮肉来,一半黏在无忧的衣领上,另一半落在地上,他瞧了瞧自己的手,啧了一声,也不理会,抬手拢了拢头发,露出破败不堪的脸,黑血淋淋漓漓,蹭了满脸满发,旁人见他这形容倒是没什么,桂香却早被吓得魂不附体,厉声惊叫,芙蓉碧看了她一眼,桂香就仿佛被什么东西定住了一样,尖叫声戛然而止。
芙蓉碧道,“这是谁?”
雅昭道,“我等适才商量了一下,想潭主你重伤之体,要回碧水潭还是用循水溯源之术来的便利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