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碧水潭的时候他没有与他道别。
多年之后,他回来了。再见到那人的一瞬间他知道,这么多年来的自我放逐,根本毫无意义。
他看着那人眉目依旧,微微皱起眉头看他。
他苦笑,想到那人是不是会问他,“阁下何人?”
正强自压下心中莫名的苦涩,却听那人清冷的声音说,“你回来做什么。”
他重新回到他身边。
只是单纯的呆着他身边。不再随他修行,转而照料起他的日常起居,不再希求他的关注,只是守在碧水潭,将所有寻上门来的大小妖怪一一清除。
有时那人会离开碧水潭一段时间,他便老老实实在家里,等他。
那一次他不小心睡着了,化出了真身。那人正巧回来,瞧见通体洁白的一只乌龟,白如玉,莹然可爱。伸出手,将他翻了个身,笑着看他醒来时傻头傻脑的不知身在何方,挣扎手脚困窘非常,而后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幻出人形,站在他面前。
他低着头,不让他看见红的快要滴血的脸。
他虽看不到他的脸,却仍然看到了他一双红的彻底的耳朵。
他敛眉、抿唇,脸上原本的笑容,慢慢消失不见了。
“我教过你很多修行之法,有一种却不曾教你,”某一日,那人突然如此对他说,“采他人精元,化为己用。”
“采补元阳我学过。”
“采补并不是非要取对方性命,还有另一种方法。你去人间走过几次,可见识过男女?便是我妖魔界,也大有人为之。这是非常常见的修炼之法。”
“我……”
“你可想要一试?”
他不说话。那人接着道,“妖魔自与凡人不同,没那许多纲常伦理,率性而为,互取所需,无任何禁忌。你可要与我一试?”
他豁然抬头看他,却见那人细细观察他的表情,而后挑了挑眉毛。
那人不再看他,转过身去,轻声道,“虽是无甚禁忌,却有一点最是忌讳,便是用情。一旦有情,非但于修行无益,且终会镜花水月一场,愈是情重,愈是痛彻心肺,终至万劫不复。”
当头一盆冷水。他只觉仿若三九严冬,冰冷透骨。
咬咬牙,他自他身后跪下。
“我,喜欢你!”
“我,喜欢,你!我以前,不明白为什么,总想看到你,和你在一起,为什么你每次对我说话,我就开心!你不理我,我就难过的要死!我非常在意你对我的看法,但我知道你一点也不在乎我,我,我很难过。后来我去了人间,才终于明白,这种感觉,叫做,喜欢。”
“我想和你修行,那种法术。但是……不希望你和别人修行……这就是喜欢。”
“我知道你现在,是为了救一个叫魔尊的人,全力以赴。那救了魔尊之后,我,我,我有没有机会……”
那人一直静默不语。
很久之后才回过头来,“救魔尊谈何容易,不过现在倒是有法一试,”他看着他,悠悠笑道,“禁忌之术第一项,引死灵入体驱万千毒虫。这门术法倒是可以拿来与那仙者搏上一搏。既然你这么喜欢我,你愿不愿意为我把它练成?”
听了这话,他先是愕然,而后紧紧闭上眼睛,“功成之日,威力绝伦,但附骨噬血,总有一天,血肉散尽而亡,”是委屈,是了然,是绝望,“你这么讨厌我,对么,既能帮你救出魔尊,之后也没机会和你在一起……”
那人仍悠悠笑着,轻声道,“不错。妖魔一类本就心机深沉,我也曾教你,你却学不透。”
“我依你。”
“哦?”
“无论何事,只要你,只要你,开口,我便依你。”
他给了他一本册子,要他依其上叙述方法,潜心修行,言道他找遍三界,终于知晓那仙者去处,并且这一千年将进,那仙者即将现世,此功需速成。
他命他寻个僻静去处,专心苦修。他依那册子上的方法修炼,转眼数月,却发觉其上不过是固本培元一类最基础的术法,与那些个妖异术法似乎大相径庭。
回到碧水潭去寻那人,已然不知所踪,却遇上一众妖物集结,言道听闻芙蓉碧自毁本宗术法,去改修他门,正可趁此大好时机,来与他寻个乐子,或能采他些精元,倒也舒爽舒爽。
杀念顿起。
白衣染血,双目赤红。
突然灼灼仙光普照而下,“妖孽,如此嗜杀,还是速与我回天界领罚去吧。”
疼痛席卷全身,他被打回原形。
失去意识的前一刻,突然觉得安慰。
喜欢他,即便得不到回应,自己也绝不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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