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这么看着我,弄得我想亲你。”
季悠顿时放松下来,有些气急败坏的腹诽,这么重要的时候他也能开玩笑。
祁彧逗她一句,便眯着眼,开始认真回忆。
“我那时候还小,只知道因为某些事情,我父母出现了不可调和的矛盾。
不是出轨那种俗套的,是那种说起来情有可原但作为当事人却无法接受的事。
所以我爸哪怕心里有多少委屈,也没法开口求我妈原谅。
我妈回忆了一下嫁给我爸的这些年,觉得倏忽养育了两个孩子,操持了一个家庭,却把自己给过丢了,人生完全失去了价值,也没有自己的世界和圈子,就像是被挂在半空中展示的金丝雀,一点不着地。
人人羡慕她的地位和家庭,觉得她的老公平步青云,她的儿子是难得一遇的天才少年。
但我妈那时候每天都要吃盐酸帕罗西汀片来稳定自己的情绪。
但她一直是个十分坚韧好强的人,不然也不至于对我哥管控的那么严格。
她很迅速的调整了自己的状态,分析了自己目前的状况和能够用的资源,毅然和我爸分开了。
没离婚,因为军婚太麻烦,但事实上就是分开了。我爸因为常年住在军区里,我妈就带着我和我哥出去住了我外祖父留下来的别墅。
我住了段时间实在是不习惯,家里每天就很压抑,所以特别没同情心的甩下我哥逃回了大院。
我妈其实能力特别强,对自己下手也足够狠,所以哪怕从头做起,也很快就打出一片天地,赚的钱比我爸的固定工资多多了。
但也因为那件事,我妈做事开始有点偏激,除了更严苛的要求我哥之外,还不许我哥参与跟军人有关的任何事情,更不许读军校,当然我哥也不感兴趣罢了。”
说到这儿,祁彧顿了顿,似乎嗓子有些干了。
季悠见他喉结轻轻动了一下,适时把自己的橙汁递过去,给祁彧喂了一口。
微凉酸甜的液体滑入喉咙,祁彧觉得嗓子滋润了很多,才又开始轻飘飘道:“虽然我爸也没好到哪儿去,但比我妈还是心软了点,所以我从小过的比我哥要自由,也比他正常。
我哥是典型的领导型人格,喜怒不形于色,对自己狠,对别人更狠。
就连教我的特种兵老师都说,让我离我哥远一点,别变成他那样的人。”
季悠听闻心里有些酸涩和别扭。
她是亲眼见过祁衍的人。
祁衍矜贵儒雅,是她见过最斯文英俊的男人。
他的气场似乎与生俱来,让人忍不住要臣服,追随。
哪怕他表现的淡漠,对祁彧言语刻薄,但季悠却知道,他是真的关心祁彧这个弟弟。
所以他才背着祁彧,让季悠许下了永远不许离开的承诺。
他愿意付出代价去保护祁彧尽可能自由的天地,却不愿意让祁彧知道分毫。
所以季悠真的难以想象,祁衍小时候到底经历了怎样的生活,才能变成现在这样。
祁彧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漫不经心的弯了弯眼睛,轻轻的摩擦着季悠的指骨。
祁衍到底是他亲哥,他怎么可能真的离他远一点。
血缘的联系其实很奇妙,哪怕祁衍从来没给过他一个好脸色,祁彧也没真的讨厌过他。
“别多想,只是因为当时出了件事,把一个特种部队退役的老兵都给吓到了。”
季悠反手抓住祁彧的手divsyaignnr;rrd>溃骸笆裁词拢俊br/>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没穿上衣的缘故,在说这些事情的时候,祁彧的手异常的凉。
“我哥跟我妈在一起生活之后,因为我妈对我爸的恨意,一度把他改为了姓孟。
我妈做的生意越来越大,接触的人也越来越多,不管遇到了什么阻碍,金钱上的,还是政府部门的,她都从来不屑借助我爸的帮助,所以商场上的敌友们甚至不知道她还有这层关系。
我妈不是喜欢留余地的人,当时因为一个客户拖欠还款,她公司的资金链差点断了,我妈就用手段把对方逼到了死胡同。
对方大概实在是狗急跳墙了,竟然脑子一热买凶把我哥给绑架了。
还是从私立学校里公然带走,把老师和校长都给吓疯了。
而且他们不是为财,是为了泄愤。
一般这种情况,想要救回来基本就难了,因为绑匪钻进深山老林,躲到什么地方都没人知道。”
季悠倒吸了一口冷气,轻咬住了腮肉。
绑架这种事对她来说似乎只存在于新闻中,既可怕又遥远。
只是阑柏军区首长的儿子被绑架,怎么当初一点风声都没有呢?
她确定,没有在柏市听到任何报道,而父母作为警察,也没有回家说过这件大事。
祁彧继续道:“当时我手臂的伤刚痊愈不久,我哥就被人绑架了,我爸听到都快失去理智了,差点把军队拉出去挖地三尺找人。
我那时候九岁,我哥也就十二岁吧,警方判断生存希望渺茫,一直催促我妈联系对方和解。
我妈当时接电话手都是抖的,但她依然表现的很冷静,也给对方开出了很丰厚的条件。
可惜对方早就豁出命去了,只想报复我妈,根本没给自己留后路。
可能他也知道,哪怕暂时得到了钱,等放人之后,警察也不会放过他的。
当时其实闹的声势很大,整个都乱了套了,警察那里也是出一个方案否决一个方案,因为碍于我爸的身份,他们只能成功不能失败,基本也处于濒临崩溃的边缘。
后来为了不引起百姓惶恐,这件事封锁在了内部,只有少数人知道确切的情况。
对方恐吓过我妈后,就再也不联系了,警方追踪号码,在一个老旧的小旅馆里,发现了那人上吊的尸体。
我哥的消息彻底断了,一切又要开始重新调查。
又过了三天,警方这边一无所获,我妈我爸其实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因为这个人既然决定自杀,那就说明在他心里已经认定自己报复了我妈。
可是三天之后的那个下午,我哥却自己回来了。”
季悠错愕的低喃:“回回来了?”
虽然知道现在祁衍好好的,但她还是跟着松了一口气,幸好没出大事。
祁彧苦笑:“他身上有不少擦伤,衣服也不那么整洁了,而且三天没洗澡,身上灰突突的。
不过他的情绪很稳定,说话也极其有条理,就好像他刚放学回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似的。
我当时扑上去抱着他,他还嫌弃的把我推开,说自己身上都快馊了,要去洗澡。
梳洗过后,他又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除了饿瘦一点,好像没别的变化。
警察根据他提供的线索找到了绑匪藏身的地方,两个成年的职业绑匪,挂在内网上的在逃人员,全死了。”
季悠情不自禁的一抖,突然觉得公寓里暖气的效力没有那么强大了,一股凉意好像穿透了她厚厚的毛衣,直达脊骨。
她咽了咽口水,竟然觉得嗓子有点沙哑,仿佛自己在听一个杜撰的故事一样。
“全死了?”
祁彧点点头:“一个特别荒的溶洞,黑漆漆的,方圆几里都没什么村落,除了现场有很多打斗痕迹外,地上有烧焦的木柴和丢弃在一边的面包包装袋。
问我哥怎么逃出来的,我哥就说一醒过来两个人就死在地上,他就跑出来了,还吃了他们剩在那里的面包。
可是警察仔细检查了溶洞好久,也没发现有第四个人的dna。
后续只能定性为,因为哪里是没开发过的深山,里面可能有黑熊之类的猛兽,那个溶洞应该是某个动物的家,两个绑匪是被猛兽弄死的,而我哥因为昏迷,逃过了一劫。”
季悠抿了一口水,努力镇定道:“那祁衍哥真的福大命大。”
祁彧一挑眉,起身拉开椅子,坐在季悠身边。
“那两个绑匪,一个窒息而死,脖子上还留着麻绳的勒痕,一个被匕首刺进胸口,匕首上只有另一个绑匪的指纹,哪个猛兽这么牛逼。”
季悠蹙眉:“那是两个人互相残杀?”
祁彧若有所思:“嗯,也有这种说法,反正死了都死了,他们都是被人雇佣的职业绑匪,后来也就没再仔细调查。”
季悠软软道:“大概是分赃不均吧,我以前听爸爸说过好几种类似的案例,匪徒之间内斗最后警方不费吹灰之力一举全歼。”
祁彧道:“但是我那个老师认为,是我哥把他们俩解决掉的,而且他很坚定。”
季悠的手微微一抖:“不不可能吧?”
一个十二岁的孩子,能把两个成年绑匪弄死?
“可能到底怎么回事,只有我哥自己知道。”祁彧耸了耸肩。
季悠用手心捂着祁彧的手掌:“但还好现在都没事了。”
祁彧一笑,察觉到季悠担忧的目光,他不自在的把手抽了回来。
“反正我家就是乱七八糟的,四个人拧在一起,越是别扭越是挣脱不开。至于我妈和我爸的矛盾,我曾经问过我哥,他说为了维持我爸在我心中得体的形象,所以不说。”
季悠叹了一口气。
她觉得这是一个很漫长很沉重的故事。
这世界上的好多人多多少少都有自己的辛酸和秘密,能够顽强的活下去,已经是很不容易的事情了。
她以前觉得自己的童年充满了晦暗,但起码她有一个和睦的家庭,有深切爱着她的父母。
他们努力给她勾勒了一个可以幻想可以期待的爱情的模样。
“祁彧,我会好好爱你的,我会对你很好很好的。”
十六岁的少女,轻轻的捧住了少年的脸,认真的凝视着他的眼睛,在懵懂无知的年纪,说着最浪漫郑重的誓言。
灯光柔和的落在他们的脸上,给皮肤镀上一层淡淡的光晕。
有几缕碎发从皮筋的束缚里挣脱出来,软软的罩住季悠的耳垂。
她纤长的睫毛轻轻颤抖,漆黑的眼珠里好像氤氲着水光。
祁彧宠溺的撩起她的头发,低声道:“傻瓜,这话应该我来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二更合一啦,我手机不用进水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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