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过而立之年的陈瓘身子依旧轻便,一路上爬山越岭,幽静的自然风光倒是让原本忧郁的心情开朗不少。
反观那些乡书手和衙役们,还未走多远便开始叫苦连天,言语中也对那些流民多加贬损。
“大人,前方便是那两个流民村其中之一了,另一个还要稍远些。”熟悉情况的乡书手低声向陈瓘讲述了自己知道的情况,随后一行人便加快了脚步,朝着位于半山腰的村落而去。
沿路所见净是林木烧毁后留下的焦枯痕迹,陈瓘的面色也越来越黑。
待到了州府划给逃人们兴建村落的位置,哪怕陈瓘本来只是想应付这一场公事,也被气的眉毛倒竖,愤怒不止!
三栋木质高脚小楼挺立在村落的中心,其上隐约有大肆吞吃言谈之声,还隐约传来妇人的抽泣与哭嚎。
再看那高脚楼下,竟用麻绳捆绑了足有百人!
大多为老幼妇孺,每个人头顶插有草标,写明了价格和来历,还有十多个体格壮实的汉子手持木棒来回巡视,一言不合便会狠狠抽打。
这哪里是流民们兴建的世外桃源,分明是人贩子们大行其道的污秽之所!
愤怒的陈瓘抽出随身佩戴的宝剑便冲上前去,衙役和乡书手们面面相觑,此时却也不敢拿上官的性命开玩笑,纷纷挥舞着兵器冲上。
战斗从一开始就呈现一边倒的架势,在陈瓘亮明官府中人的身份后,守卫高脚楼的汉子很快便弃械投降,正在楼内饮酒作乐的几个监工也被衙役们狠狠揪出,暴打一通。
事情很快水落石出,这些监工们仗着自己身高力壮,好吃懒做,指挥逃人们先给自己修筑高大住所,却不管别人死活。
又不知从哪里联系上了当地的人贩子,一狠心之下拉拢了几个壮实汉子,趁着夜晚将所有逃人们捆缚,靠着买卖人口在这里吃香喝辣。
“实乃乱民!”陈瓘挥剑将为首之人的头颅斩下,猩红的鲜血溅了一地。
“将他们通通收押,通知州府,其他人跟我走!”陈瓘手提长剑,点了几个衙役负责善后,便匆匆下山而去。
他倒要看看,另一个流民村落是不是也是这般光景!这些监工统统是该死之人!
此时的吕璟自然不知道自己等人已经被陈瓘迁怒,指挥着村人们将最后一块木板搭好,一间宽阔而又别有格调的屋舍便正式竣工了。
借鉴了前世曾见过的侗族木楼,吕璟主持新建的这栋楼阁足有三层,两层屋舍,一层阁楼,造型古朴,檐角分明,内里摆饰看似简单,却透着一股雅致。
通体木色的墙面上用树叶拼粘出各式图案,食桌上还有盛满清水的陶瓶,内里插有各色枝叶花朵。
“多谢大家了,晚上的篝火会千万别忘了,也是感谢大家这么长时间的辛苦。”吕璟一一拱手向村人们道谢。
为了完成这栋楼阁的建设,他先是将家中本就不多的口粮拿出了一大半,随后又拉了吴老三、周老实等四人入伙,父亲吕贺更是亲自出面,从村人手里借贷了肉米,甚至还悄悄前往山林中捕猎,这才勉强完成了吕璟的要求。
“璟儿,建这么个华而不实的东西,真的能吸引人来?”母亲崔氏今日睡眠不好,神色有些担忧。
吕璟心中虽然有些笃定,但是此时也不禁有些忐忑,实在是这一下投入的成本过大,不仅搭上了之前获得的一切,更是将村落原先预留的商贸区大幅占用,一旦失败,后果难以想象。
“母亲放心,吴老三已经带着老白在郴州城中为最后宣传做准备了,到时候我们一定可以让全郴州都知道我们岭南食府的名号。”
吕璟从一开始计划搞餐饮业的目的就不单纯,告知父母的信息只是一部分,他的目光已经越过小小的村落,落在了那群因为被贬而抑郁不得志,窝在郴州城中的士大夫身上。
他们不仅将为吕璟带来丰厚的收入,还将慢慢实现吕璟某些不为人知的野望。
“既然来了,总要做些什么......”吕璟立在阁楼之顶,目光穿过微风跃向远方,似乎看到了那个繁华若斯的汴京,葬送在金兵的铁蹄之下。
二帝之辱,崖山之亡,从此宇内再无中国!吕璟只是个南逃流民的儿子,但他想要试试,能不能以自己的方式,为这个大宋注入些不一样的血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