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一点点，从眼前这个痛恨的少年身上，直至内心，一点点将其击溃，定要让他，无论生死，都不给他半丝尊严。

明月脚下泥土紧紧的挤到一起，没过小腿，却无法再往下沉，他双腿已经被渐渐压弯，青瑟心神一动，看了一眼他的膝盖，手上力度加大了几分。

感受着这股浓烈杀意，明月心也冰冷了下来。

没有理会这强大威压，明月手指轻轻搓了搓锈迹斑斑的“冥夜”。昨天晚上，就在所有人都不知道也不会注意到的情况下，他惊讶地发现了自己竟然与这丑陋的铁器有了一丝感应，那一刻，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然而，当他在夜深人静无数次重复之后，随着他的意念，这把铁器，的的确确在移动着。

“御剑”，这是整个九州十一陵修炼中如雷贯耳的一个词。也是太极臻道与大梵净境中合一境与渡人境界的表现，更是所有修炼之人整日修炼里盼着，念着，期望着的，而明月，甚至于只敢在梦中才想着自己达到这个境界，这个境界，他一盼，便盼了五十五年。

可是，这可能吗？

惊喜与疑惑一起，明月拼命压抑自己，想要确认，这是否是真的。

“当！”一声清脆的响声，震得他手臂发麻，吓了明月一跳，把他惊醒了过来。

场中青瑟，举手投足是那么随意自然，全不把明月当人看一般，随意挥动长枪，一道道强横剑气横飞，将周围树木拦腰斩断。

“哈哈哈哈！你便要用这奇丑铁器，来抵挡我的神威烈水枪？”

“当！”话音落下，青瑟抬手，又是猛的一击。

他的眼中闪过红芒，表情兴奋无比：“你的父母便是一个笑话，还无耻的将你生下。”

“当！”

青瑟越说，脸上越是兴奋。

“你的出生，便是一个笑话。清风那老头，当初不愿收我做徒弟，如今也算得了报应，死在你这个有人生没人养的野种手上。”

“当！”

他每说一句话，便猛的对着明月一击落下，明月低着脑袋，看不清表情，只是默默承受着青瑟的攻击与谩骂。

“想来也是报应，为了生你这个贱种，罔顾了那么多条人命。亏你还以为，这个世界一直围绕着你转。”

“当！”

这一击落下，青瑟的脸上即然开始狰狞起来，狂笑不止。

看得场外人也是疑惑不解，只是听不到声音，不免有些遗憾。

“别人不知，以为我也不知？当初天枢收下你，不过就是为了拿你那低贱的蛟龙血脉替补那女人的血统，好让她飞升。天枢当真时瞎了狗眼，我这般天赋异禀，不好好培养我，却将心思放到这种人身上，真是该死！哈哈哈哈哈哈哈”

青瑟的表情，从狰狞，变得痴狂可怖，只是他每一句话落下，便伴随着一击落在明月那柄锈迹斑斑的铁器上。

明月的心，渐渐随着冰凉铁器，冷了下来。

“就他玉衡，资质不及我一半，凭什么不将那千年的神器玄冰龙枪传给我？若是培养我，我早已是苍龙最年轻的一位首座，为什么所有人明知道我天赋异禀，却都要嫉妒我，什么都不肯给我？”

青瑟愤怒极尽疯狂的咆哮，响彻在树林上空。

“当当当当”的击打声不绝于耳。

明月任由那重击落在铁器上，震得虎口发麻，脸色虽然苍白，却看不见一丝痛苦神色。

他缓缓抬头，一脸阴冷的看着面目发狂到扭曲的青瑟，此时的他与“冥夜”，心一样的冰凉。眼神是那么桀骜不驯。

“你这眼神是怎么回事？”极尽癫狂的青瑟，手扬起在空中，忽然停住，他眼睛余光瞟见正抬头看向他的明月，愣了愣，却是见他眼中丝毫没有惧怕神色，当下心里怒火更胜。

“这可不是一个将死的人该有的眼神。跪地乞怜，磕头求饶，你这野种，就该是这般模样，啊！该死，你们都该死！杀！杀！杀杀杀。”

青瑟长枪突刺，横挑，正劈，剑气凌厉，将明月身上白色荷花服划成布条，却不见她丝毫闪躲。

明月身上，道道伤口深可见白骨，鲜血狂流不止，染红了他的衣服，也染红了他脚下土地。

青瑟忽然退后一步，猛的举起长枪，登时场中狂风呼啸，剑气喷薄，向着明月劈砍下去。

这一击，劈开了虚空，仿佛可以斩断一切。

青瑟狂笑着，他方才的一席话，似是郁结于心多年才会让他如此癫狂，明月听得这多年的秘密，无论真假，他的心都寒了下来。

青瑟笑着，大声笑着，明月只觉得这么多年来，在他身旁的众人，甚至他崇拜的苍龙门众人，都在笑话着他，这么多年秘密，仿佛养的猪羊，好生喂养了以后，只是为了杀他吃肉。

他低下了头，合上了眼。

一股冰凉的感觉悄然爬上他的心头，缓缓游遍他的全身。

一个人，感觉最孤单的时候是什么？

若从前，别人这般问我，或许我会问，是不是独自一人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冷漠，是不是独自面对这个世界的所有耻笑？

然而现在，不是嘲笑，也不是冷漠，是这无尽的阴谋，所有人都在算计着你，才是最孤独。

这龙血，到底能否飞升神龙？

他霍然抬头，看着上方。

这时，刺眼剑芒照在他的脸上，没人看清他的表情。

青瑟手中神威烈水枪，在他癫狂笑声中，迸发出几乎可与初生太阳一般的光辉，灿烂辉煌。

随着他的一声厉喝，神威烈水枪如天际奔流，铺天盖地压了过来。

剑气冰凉，扑面而来，明月的心里却是寒了百分，看着眼前那如同江水袭来的耀眼剑芒，在那个瞬间，他忽然想起了许久以前那个晚上：他在入云小镇亲眼看见的惨状，清风师傅就这般倒在了血泊中，化成漫天尘埃。就在那个晚上，他与清风相依的那数个日夜春秋的幸福，他甚至感觉自己被卷进了那团漆黑之中，拼命挣扎，妄想找到自己的亲人却无计可施，痛心欲绝。

神威烈水枪剑气割破了他的皮肤，割开了他的肌肉，深入白骨，他的眼前，却又忽然浮起那个早上，金碧大殿内，那几位恍若神仙般的六人坐在殿内，一脸正义凛然的扫视人间。

“啊！”这一个十七岁少年低低呻吟，莫名的痛楚竟是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以至于他想要掐破手掌能够呼吸一般，殷红的鲜血，从他手中掌纹，滴滴落下。

落在那锈迹斑斑，形状古怪的铁器上。

下一刻，场外众人一片欢呼，苍龙门众更是喜形于色，只有夹杂在他们欢笑声中的一声惊呼，显得那么刺耳。

玉衡峰首座玉衡，眼中满是担忧，在他旁边的一众苍龙弟子，却是疑惑不解。若不是比试会场已然无法进入，看他那模样，似要冲进去将其救下。

全然没有考虑到那出手之人是他门下得意弟子。

场中，纯正白忙仿佛天上太阳，耀眼夺目，青瑟心里畅快无比，似乎这百年来郁结心中的怒气，在这一刻都发泄了出来一般。

他看看四周，方圆数十丈，寸草不生，树木横飞。如今与那白衣女子对战，因祸得福，使得停滞多年的开发境，一举突破到了异变境。

他心里从未有过的满足感，这一刻他只感觉自己修为超过了玉衡，超过了天枢，达到了从未岂及的巅峰，而他，斩下眼前这个十足的蠢材之后，总是大罗神仙下凡，也在难挡住他异于常人的超凡天赋。

心念至此，他嘴角再次压抑不住露出笑容，神威流水枪的光芒更盛，眼看前方地上那个衣服破烂的少年，在茫茫剑气中阴下了脸，甚至咬破了嘴唇。

在场外所有人都看不清明月脸上表情时，青瑟，却是有过神威烈水枪的剑气光芒，看见了他抬起了头，睁开了眼。

那一双墨绿色瞳孔已然变成一双六芒星瞳孔的阴冷眼神，他仿佛从中感受到了无尽杀意，暴戾无比！

一股无形未知的冰冷自明月周身迅速扩展开来，青瑟眼看着那把锈迹斑斑的丑陋铁器，在这一刻铁锈块块脱落，仿佛活过来了一般，铁锈脱落的地方，黑气蔓延，仿佛落水的水杯，慢慢被黑气罐满。

黑气蔓延至明月身上，使得他仿佛变了个人，那原本已经损坏的白衣，竟是披上了一件黑气披风，穿上了一套黑色铠甲。

黑色光点穿过青瑟身体，白芒缓缓消散，黑芒渐渐深邃。

“啊！”场中青瑟忽然间痛苦大叫一声，神威烈水枪倒飞出去，插在一棵倒下的巨树树干中，光芒尽失，彻底现出了明月的身影。

而青瑟竟是身负重伤，连连后退，脸上惊恐万分，看着自己胸前十字伤口深入白骨，颤微微的伸出右手指着明月，好像想说什么，却无论如何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片刻后，他身子摇晃了几下，砰的一声跪倒在地，昏了过去，人事不省。

场外台上，一片寂静，众人茫然，竟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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