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拱拱手道:“不敢当项兄请教二字,兄长但有所问,李鹤不敢隐瞒。”
项伯想了想,低声说道:“以汝之才具,难道就打算一辈子委身于这郡守之下,浑噩度日吗?”
因为项智的关系,李鹤感觉自己与项伯之间的关系,虽然十年未见,但一见之下,非但没有生疏,反而还精进了不少。同时,他也感觉,项伯对待自己,似乎也微妙了许多,至少,问话的口气,已经变得更加直接了。
李鹤笑了笑,反问道:“项兄,这大秦能够存乎多久,尚且在两可之间,李鹤何来一辈子?”
张良眼眉一挑,冷笑着说道:“鹤公子,咸阳城内的那位秦王,据说已经号称始皇帝,即将登基了,后代自然是二世、三世,累代万世了。”
李鹤“呵呵”一笑道:“愿望总是好的,可世间之事,不如人意者十之八九,天生万物,哪有什么万世之说?一个王朝,如若真能存在万世,当真没有天理了吗?”
这个话题,显然激起了张良极大的兴趣,他俯身向前,低低的声音问道:“依鹤公子之言,难道这秦国不可能存乎万世?”
李鹤晒然一笑,墨如点漆般的双眸,注视着张良,说道:“子房兄,你见过这世有何物存在了万世?嬴政以始皇自称,无非是祈求苍,佑护他嬴氏子子孙孙永坐王庭罢了。而在李鹤看来,此举不过是痴人说梦而已!李鹤虽然不知道大秦几世而亡,但李鹤敢断定,他不会太久!盛极必衰,这是世间所有事物的规律,李鹤相信这个规律同样适用于嬴氏王朝。”
“另外,李鹤身处秦国官府多年,非常清楚这个政权内部,积弊太多,如果不解决这些问题,假以时日,便会集中爆发,彼时,嬴氏王朝这座大厦,便会轰然倒塌。如果不信,请子房拭目以待。”
说到这,李鹤加重了语气道:“而且,李鹤坚信,嬴氏王朝解决不了这些问题,非是他们不聪明,而是因为他们太过聪明,聪明得已经走向自以为是了。”
李鹤的一席话,让张良和项伯的脸都焕发出熠熠光彩,显然,这才是两人的兴奋点。
张良满脸的意犹未尽,张了张嘴,似乎还有话要说,但恰在此时,芳姑引着几个婆子,每人手里端着一个紫红托盘,走了进来。
三个硕大的紫红托盘,分别放置在三人面前,托盘内,各摆着一只已经切块,但依然摆出整鸭造型的咸水鸭。
面对着皮白如玉,晶莹透亮,造型完整的咸水鸭,张良和项伯面面相觑,显然,这种别出心裁的烹制方法,超出了两人过往的认知。
两人都不是白丁,都是出身豪门贵族,但时代的局限性,使得两人在面对着这道后世极其普通的菜肴时,惊为天物。
李鹤“呵呵”笑着,抬手延请两位先行品尝。
张良还有一丝迟疑,项伯却已经抓起一只鸭腿,塞进嘴里,大嚼起来,一边吃,一边连声赞叹:“好吃!确实好吃!越嚼越香!”
张良闻听,也夹了一块放进嘴里,慢慢地嚼着,同样赞不绝口。
项伯将口里的鸭肉咽下,又迅速伸出手去,拿起一块,正待要吃,却见李鹤的脸挂着诡异的笑容,注视着自己的眼神里,满含着戏谑。
项伯将鸭肉往托盘里一扔,诧异地问道:“贤弟何故作此表情?难不成这鸭子有何古怪?”
李鹤哈哈大笑,摆着手说道:“鸭子是正经鸭子,取自淝水河畔的正宗白毛鸭,府延请名厨烹制,绝无任何问题,项伯兄尽可放心食用。”
李鹤越是这样说,项伯越是将信将疑,用方绢擦了擦手的油渍,口里嘟囔道:“你不说明白,我便不吃了。”
李鹤又是一阵大笑,俯身向前,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问道:“项兄,可知这咸水鸭出自何人之手?”
项伯又是一阵错愕,摇了摇头说道:“你府的厨子,我怎能知道。”
稍一停顿,项伯看着李鹤,迟疑着说道:“听你这口气,难不成,烹制这道佳肴之人,是项伯的故旧?”
李鹤抚掌大笑道:“然也!然也!项兄果然是聪明过人,一点就透。”
“项兄,可还记得瑶娘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