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鹤紧盯着张良,一言不发,眼睛一瞬不瞬,脸写满了震惊。这种反常的神态,使得张良感到窘迫的同时,也让项伯觉得困愕。
这与项伯的认知里,一贯少年沉稳的李鹤,极不相符。
项伯咳嗽了一声,轻声说道:“贤弟,怎么了?”
李鹤霍然惊醒,思绪从天马行空的飘逸里悠悠回转,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连忙拱手,冲着张良深深一揖。
“惭愧!方才乍一见到子房兄,似李鹤早年的一位故友,想起了过去的一些事,一时间情怀激荡,难免失态,还请子房兄见谅啊。”
张良哈哈一笑,拱拱手道:“鹤公子性情中人,错把张良当故人,一时情难自禁,如此情怀,张良只有感佩,焉能怪责。”
三人均呵呵一笑,分宾主就坐,芳姑端茶水。
李鹤看了看项伯和张良,笑着说道:“李鹤与项伯兄一别十年,今日得见,实乃人生大喜!又经项伯兄引荐,得以结识子房兄大才,更是喜加喜!两位兄长,愿与李鹤共谋一醉否?”
项伯还没来得及说话,张良就拊掌大笑道:“固所愿也,不敢请耳!”
李鹤扭过头,对身旁侍立的芳姑说道:“告诉厨子,就说我来了贵客,让他们拿点本事出来。另外,把次瓦埠湖带来的几坛好酒一并拿过来,今晚,我要与两位兄长一醉方休。”
芳姑一见李鹤脸洋溢的兴奋之色,便知道公子今天是真的高兴,公子高兴了,芳姑自然便是喜悦的,口里应承下来,雀跃着去了。
李鹤冲着项伯拱了拱手,问道:“当年一别,项兄便杳无音信,不知这十年,项兄是如何过来的?足迹所涉何处?又缘何能与子房兄结识?”
项伯“呵呵”一笑,点着李鹤道:“贤弟这一口气问了这么多问题,可真难为项伯了。十年风雨,其间的酸甜苦辣,就是咱俩不摇不动,坐在这里三天三夜,也说不完啊。”
项伯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缓缓说道:“十年流亡,惶惶如丧家之犬,幸得朋友襄助,倒也没有受罪。但十年光景,对,不能侍奉高堂,对下,没有尽到夫妻人伦,项伯心里,实在惭愧得紧!十年光阴,从韩国,到魏国,最后又到了齐国,地方倒是去了不少,但却一事无成,要说有什么收获的话,就是结识了子房这样一批心怀大志的朋友。”
“贤弟有所不知,在临淄,聚集了一批像子房兄和我这样心怀故国的朋友,我等虽属不同的国家,但心志却是相同的,均以反抗强秦立志复国为己任。但无奈的是,那齐王建听信后胜谗言,偏安一隅,不思进取,对强秦觊觎之心不做任何防备,受此影响,朝堂民间皆心智涣散,奢靡成风,以至于当那王贲来袭时,堂堂大齐,巍巍三百年基业,煌煌几十万大军,竟然一夜崩溃,想来真正可恨!可杀!”
项伯一捶桌案,激愤之情溢于言表。李鹤眼风一扫,却见一旁端坐不语的张良,脸也是黯然神伤。
李鹤听言,心中明白了大概,看着义愤填膺的项伯和暗自神伤的张良,心内恻然。且不论项伯、张良等人手段如何,方法可不可取,最后能不能达到目的,单是他们心中的这一份信仰,便是值得尊敬的。
李鹤拱了拱手,冲着一脸神伤的项伯,劝慰道:“项兄无需挂怀,自古成大事者,必多磨难,项兄所遭遇的挫折,份属正常。更何况,依李鹤看来,似复国这样的伟业,将希望寄托在齐国身,无异于无源之水、无本之木,失望是必然的。”
张良看了看李鹤,眼睛里星光点点,对着项伯“呵呵”一笑,意味深长地说道:“伯兄,听了鹤公子所言,你可有一番感触?当初,我就说过齐国指望不,可叹汝等皆不信我。”
项伯叹了口气道:“子房,不是项伯不信你,实在是当初的局面之下,诸侯各国皆亡,唯一能与强秦抗衡的,惟齐国耳,即便是根救命稻草,项伯等也试着伸手去抓一抓,焉知齐国偌大一个国家,居然如此不济,竟至不战而亡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