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独孤信大怒,道:“难道你就不怕朝臣非议?就不怕这天下泱泱之口?”
嬴曦嗤笑一声,反问道:“他们敢吗?”
独孤信一时语塞,嬴曦却不依不饶,继续追问道:“如今诸侯作乱,来势汹汹,除了孤,还有谁能稳定局势,击退三王?”
说罢,嬴曦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孤以为,当此危急之时,如愿不应在这等所谓是非道德的小事上纠缠,如今最重要的,是扶持新帝,安定局势,你说呢?”
独孤信看着他的目光,叹息了一声,半晌,说道:“你想要怎么做?”
嬴曦想了想,说道:“你通知一下,今日晌午,邀请朝廷内有足够分量的公卿到你府上,孤设宴以待。”
独孤信颔首道:“好!”
嬴曦拍着他的肩膀,轻笑着下了马车,负手离去,只留下一个背影。
……
时至正午,原来驻守城外的独孤晟与嬴雍接到嬴曦号令,率军入城,驻军于司马门。沿途百姓观看着大军气势,纷纷称赞。
大军入城之时,众朝臣皆已获悉,太尉府家人在观看之后立刻回去通知杨赐,估计此次关中军队的人数约在三万人左右。
正午,太尉杨赐、司徒王琰、尚书令崔缜、御史中丞陆云以及九卿应独孤信之邀,来到司隶校尉府。与之同时到达的还有广平王楚、洛阳尹裴素等人。
独孤信亲切地亲自出迎,与众位贵客登堂入室。
招待众人坐下后,御史中丞陆云却忽然发现主位空出,此间的主人独孤信却坐在下首,与自己和崔缜同样等级的位置上,不禁疑问道:“敢问国舅,这是……”
独孤信站起身来,对众人拱手笑道:“诸位!”
见到他避席出列,堂上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于他身上。
独孤信笑道:“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乃是如愿与车骑将军嬴曦奉太后之命,想要与诸位共商国是。”
说罢,只见堂外侍者喊道:“车骑将军到!”
众人的目光顿时投向堂外,只见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的嬴曦负手走进堂内,在他身后,独孤晟与嬴起分列左右。
嬴曦一路走至堂上主位前,转过身来向众人拱手道:“曦见过诸位!”
众人亦纷纷还礼落座,随后,陆云便直接拱手问道:“敢问将军与独孤校尉邀我等前来,是为何事?”
嬴曦呵呵笑道:“曦在栎阳,常听人说起陆中丞性格耿直好爽,有古谏臣之风,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陆云笑了笑,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嬴曦身上。嬴曦也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接拱手道:“既然陆中丞如此直爽,那孤也不说废话,今日邀请诸位前来,为的乃是商议拥立新君之事。”
此言一出,堂下众人面面相觑。
天子驾崩的消息已然传出数日之久,朝臣们也都知道先帝遗诏命独孤皇后之子姬安为帝。且不说这遗诏是真是假,姬安身为先帝的嫡子,的确也是法理上最正统的继承人。但问题便在于,这个太子今年不过才三岁,谈何处理朝政?
因此,大多朝臣都开始偏向于从先帝的几位弟弟之中挑选一个去做天子,这其中被提名最多的,当属广平王姬楚无疑。
但更大的问题是,齐王、赵王和徐王此刻正各率大军,迫近京师。在座朝臣能爬到这个位置,谁也不是傻子,对三大诸侯的心思自然了解得很。于是,朝臣们各自打起了小算盘:与其现在立一个没有实力的天子,那不如各自安坐家中,等这三大诸侯王彼此之间分出个胜负,到那时再顺水推舟,奉最后的胜利者为天子,如此方才是最保险的法子。
可这个自关中杀来的嬴曦却打乱了朝臣们的算计,嬴曦有实力、有军队,而且还是第一个进入洛阳的地方势力。可他毕竟是一个外来者,且与独孤氏关系密切,若是跟随他一起拥立那个幼子为君,那岂不是等于坐视一个权臣的崛起?
这样的结果无疑是朝臣们非常反感的,更何况在他们眼里,嬴曦绝非是三位诸侯王的对手。但问题是如今只有嬴曦一人拥兵于京师,若是反对他的意见,万一这个关西蛮子真的不讲道理只讲拳头,那岂不是自讨苦吃?
于是,在一番权衡之下,众人皆不约而同地保持了缄默。
对此,嬴曦显然早有准备,他轻笑道:“听闻先帝驾崩之前早有遗诏,命嫡子安即位,以曦之见,我等应早奉帝命,拥立天子才是!”
朝臣们看了看,司徒王琰忽然笑道:“虽说如此,可先帝驾崩之时,只有皇后与国舅在场,这遗诏的真假……”
他没有继续说下去,但明眼人显然都明白他的意思。独孤信不禁皱起了眉头,不悦道:“王司徒之意,难道是怀疑我与皇后阴谋篡改遗诏吗?”
“老夫不敢,不过,就算先帝的遗诏的确如此,但在此国家动荡之际,奉立一个年幼的天子,当真对大周有利吗?”
王琰不紧不慢,仿佛独孤信的责问与他毫无关系。
嬴曦却始终保持着微笑,问道:“那依王司徒之意,我等应奉立何人才是?”
王琰笑道:“先帝有数子,但其中年岁最大者不过才十五岁,恐无力肩负天下之重,老夫以为,广平王为先帝昆仲,且贤明强干,当此之时,唯有他方能继嗣帝位,以奉周祚。”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纷纷投向坐于上首的姬楚,他却是不紧不慢,对众人拱手致意。
嬴曦却笑道:“王司徒言之有理,只是,先帝何罪?太子何罪?先帝遗诏在此,王司徒何故视而不见,何故擅违人主天命!”
话说道后来,嬴曦的语气开始变得凌厉,堂中隐隐间似有刀光闪动。
王琰依旧不慌不忙,保持着名士风度。面对嬴曦的诘问,他笑道:“老夫也只是就事论事,提一点粗鄙之见而已,将军听则听,若是以为不对,那便当个笑话便是,呵呵呵……”
闻言,嬴曦也忽然露出了笑容,向王琰拱了拱手。这时,太尉杨赐忽然转过身,向嬴曦拱手道:“长平侯之意,是遵从先帝遗诏,奉太子安为帝?”
嬴曦没有和他兜圈子,直接点头道:“正是。”
这时,陆云忽然又站起身来,说道:“太子年幼,如何能理政事?”
嬴曦笑道:“昔日明帝即位之时也年幼,有大将军霍光辅政,如今太子虽然无法理政,但有诸位贤大夫在,又有何事需要担忧?”
陆云冷笑道:“可将军不要忘了,如今之天子,比当年的明帝尚要小上几岁,可如今的局势,却比当年要严峻太多。难道将军自信可比霍大将军,一举平定三大诸侯王?”
面对陆云的质问,嬴曦依旧带着微笑,说道:“曦不自量,尚觉不能与博陆侯比肩,然眼下这三位诸侯的威胁,曦倒是当仁不让,愿意一试。”
此言一出,堂上顿时一片寂静,群臣面面相觑,皆缄默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