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比东侧的攻势,西面兵力的确稍显薄弱,从西侧突围应当是上选。但看如今剩余的兵卒,要从西侧攻出去,留给牵制东侧敌军的人手就少得可怜了,能勉力支撑到成功突围已算不错。
千夫长急了:“将军不可!将军是主将,怎可有失?不如让小人去!”
文季道:“两军阵前,自然要以主将的安危为重。但牵制敌军是重任,千夫长怕是定不了军心。”
千夫长默然不语。牵制敌军的兵卒等于弃子,九死一生,即便晋国男儿一腔热血,在这样的情形下若是两位将军都只顾着自己突围逃生,再热的血也要冷了,到头来恐怕所有人都要困死在这山谷里,这一点,他领悟得。
端木豫道:“我意已决!主将的话就是军令,你们谁敢违抗?”
端木豫赌着一口气,他对自己的恼怒已经无以复加。如果今日他将文季丢在葛章人的陷阱里之所以会中这陷阱也是因为他的失策独自逃出去,他该如何面对文氏的责难,又更如何面对众人的耻笑?与其颜面尽失,他倒情愿身死在这远岚山中,至少还落个战死沙场的名声。
文季看着端木豫,不合时宜地想起了端木舒,或许是这兄妹两人的眼睛,有几分相像。他想起出征前去端木府的那个晚上,另一双相似的眼睛看着他,眼底是满满的失望。
那时候端木舒对他说,我只求你不要连累我阿兄。
或许端木豫会落入现在的处境,当真是被他连累了。
文季默了默,突然说:“违抗军令又如何?不也就是一死?”
这话一出,端木豫一时竟然语塞。
文季向千夫长道:“由我来抵挡东侧的葛章人,千夫长,你随 一秒记住域名m.3qdu.com
将军突围,务必护送将军与孟副将。”
端木豫嗤笑一声:“你当初之所以自请为我的副将,不就是想在我身后,躲一躲你那随时想要你命的叔父么。怎么今天我替你挡着,你倒抢着要去死了?”
文季听得出端木豫对他的轻蔑,但端木豫说的没有错,他的确总是躲在旁人的身后。
从前兄长还在时,他躲在兄长的身后,文氏族内的明争暗斗,祖父的威压,叔父的骄狂,都有兄长替他挡。出征之时,他也确实想躲在端木豫的身后,以期倚靠着端木氏,来镇一镇他蠢蠢欲动的叔父,以求一个平安。
文季说:“或许我已经不想,再躲在谁的身后了。”
端木豫的眉微微一挑,倒有些意外的神情。
“我答应了别人要保你平安回去,虽然如今看来也未必做得到,但既然承诺,好歹也该尽力而为。”文季认真看着端木豫的眼睛:“就算不顾虑大局,将军也该想一想,那些还在等着你回去的人。”
端木豫拄着刀柄的手握紧了,他咬了咬牙,终于开口道:“这可不好,你这么一说,我竟突然有些怕死了。”
端木豫问:“你呢?你难道不怕?”
文季将刀提起来,用衣摆将长刀擦拭干净,刀锋上的火光映在他的眼里。他忽然想知道,兄长举起利刃刺入自己胸口的那一刻,害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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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问题或许永远都不会有答案了,答案也并不重要了。
文季回答:“怕,我不光怕死,还怕输,我原本以为,死了就输了,所以更怕得要命。”
“输?输给文耀?”端木豫说:“难道这世上还有比死更彻底的输法?”
“有啊。”文季说:“还活着,却已经配不上自己血脉里流的血。”
兄长曾对他说,你与我流着一样的血,你绝不会比我逊色。但他实在逊色,实在太过逊色,再这么下去,总有一天回望自己走过的路,会发现再也无颜面对九泉之下的兄长,那才是真正的输了。
文季说:“将军,整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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