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这里,皇甫嵩和马日磾齐齐打了一个冷颤儿,莫非那一件旧案的幕后黑手就是想到这里,两个人都有些不寒而栗了。昭懿夫人严嫣和大奖局高顺遇刺之时,是建安三年,距今已经十有三年了,当时建安天子刚刚六岁。那么,问题就来了,这件事儿究竟是谁干的呢?当时拥汉派中,最坚定的便是马日磾,除了他,还有谁有这么大的势力呢?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若是昭懿夫人严嫣和大将军高顺被刺一案与当今建安天子有什么牵连,按照温王的脾气,肯定是要血腥报复的。如此一来,平稳运行了十余年的监国体制,恐怕就要寿终正寝喽。如今,四海归一,天下已定,为什么还要那劳什子空头建安天子呢?
一时之间,三个人都陷入了沉默之中,每个人都在想着自己的心事儿,许久许久。
“陛下!老臣曾经做过您的师傅,别的不说,就凭着这个身份,您也得给我交个实底儿呀!贾文和的原话儿,我方才都一五一十和您说了。此案太过重大,看来温王动了雷霆之怒,发誓要查个水落石出。此时此刻,您不和老臣交实底儿,您叫老臣我如何为陛下弥缝儿呀?”
洛阳城南宫之中,一处密室之内,建安天子高坐于上,门下侍中马日磾坐在下首儿。建安天子刘熙脸色苍白,呆呆地坐在那里,好似一个木头人一般。马日磾兀自在那里叽里呱啦地诉说着,在孟春的微风吹拂之下,满头银丝迎风飘扬。远远望去,像极了一个乡间耆老。
此时此刻,建安天子刘熙的心中一团乱麻,他心中有许多话想和自己的恩师说,可是,张张口又咽回肚子里了。许久之后,他才长叹一声儿,徐徐开口了。“恩师在上,学生给您交一句实底儿!十一年前的那一桩儿旧案,的的确确与我无关。可是后来的事儿,我的确是知情的。说句实话儿,这个有名无实的天子,我已经足足做了十余年,早就不想再做下去了。”
“故尔,他们告诉我,有这么一桩儿大事儿,他们要放胆去做,只是知会我一声儿。不为别的,为的是中兴汉室!为了这个目标,他们愿意抛头颅洒热血,直至流尽最后一滴血。不错,温王曾经说过:天子仍是天子,吕布仍是汉臣。可是,那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
“这十几年来,我每一天都活得胆颤心惊,每一天都活得小心谨慎。想想还要这样活上十几年,我真的害怕呀。与其这样浑浑噩噩地活着,还不如壮烈地死去。如今,天下一统,温王就不想称帝吗?即便他不想称帝,他的儿子吕安、吕征,难道就不想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吗?所以,我就默许了,任凭他们去做。大不了他们都被杀掉,灭九族,我还是建安天子。”
建安天子刘熙终于说完了,他长叹一声儿,抬起双眼,望向马日磾,双目之中,满是煎熬和挣扎。“陛下,此事吕逸是否牵涉其中?还有,长乐公主是否牵涉其中?”马日磾沉声问道。“这件事儿,压根儿就没敢告诉吕逸。无论如何,他毕竟是温王的儿子,血浓于水呀。况且,我只有一个亲妹妹。我不想他受到株连。”建安天子刘熙想了想,终于缓缓开口了。
闻听此言,马日磾终于长出了一口气儿。只要吕逸没有牵涉其中就好!若是吕逸涉案,那真的是百口莫辩,温王此举,大概是为了杜绝日后的两难抉择。可是有一点,有了这一番风波,夺嫡一事上,吕逸就此彻底出局了!剩下的,就看吕安、吕征兄弟俩如何斗法了。
“陛下,若有人问起此事,你一概推说不知道好了。还有”说到这里,马日磾忽然噤口不言了,似乎是在思索下面的话儿该如何说出口。“陛下,从现在开始,就不要想什么中兴汉室了!早在建安四年,大汉就亡了!若是陛下从此洗心革面,还能做一个郡公。”
说到这里,马日磾终于泪如雨下了,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儿,打湿了他的胸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