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沈平川打算直接陈兵列阵,正面迎战二十万胡人。这件事,只有身为大统帅的沈平川才能做,只有他才能去。
于战场之上,身为部下,沈鹤白只能说一句末将领命。但作为沈鹤白,他只希望自己的父亲能活着回来。
说完这句,两个人各自离去,柳绯烟满脸担忧地看着沈鹤白,跟在他身后,胸口一阵鼓点杂乱敲落,紧紧攥着沈鹤白的手道:“大家都会活下去的。”
这不是上一世,上一世发生过的事,不会发生的。
天成二年,上元节后第四天,正月十九,定国公沈平川率九万将士,列阵雁门关前。
柳绯烟同沈鹤白站在北关口城楼上,望着出城的大军。
随着城门打开,大军出列,对面乌泱泱的胡人也出现在眼前,百姓中一片死气沉沉。
恐惧蔓延的同时,站在最前方的沈平川举起枪,眼里燃起战意,城楼上,号角吹响,雄壮绵长的号声直冲云霄。
铁蹄疾驰而去,初升的冷冽阳光笼罩着雁门关,凄冷的光线将高墙染上沉寂的暗色。
柳绯烟和沈鹤白就并肩站在城头,望着胡人一眼望不到头的军帐,谁也没有开口。
姚晟即将从南城门出城突围,王杨和胡成跟着沈平川出战,城里剩下的几位都是年轻的裨将,都是第一次见到这场面。
不久前才被提拔的裨将孙士海急切道:“少将军,胡人是大帅的二倍之术数……我看……不如让大帅晃上一圈,叫城里百姓知道我们出过兵,就回来吧?”
沈鹤白生得好看,眉眼素来是英气的,他侧头用凌厉的眼神盯着孙士海,道:“闭嘴,往后再叫我听到有谁动摇军心,按军纪处置。”
“胡人倾巢而出,一旦攻克雁门关,便是打开了我大盛山河最密不透风的缺口。家国存亡之事,岂容儿戏!”他往日素来跟在沈平川身后,将士们从未想过拿了大统帅的令牌,沈鹤白一身浩然之气,竟叫人看出几分沈平川的样子来。
“我定国公府四世从戎,满门忠烈!我飞鹤军,数十万忠魂埋骨塞外,再无缘见一眼父母妻儿!我辈皆为大盛抛头颅,洒热血!你难道要辜负雁门关二十万百姓的期待吗!”
沈鹤白话语铿锵有力,胸中却仿佛有千斤鼓吹在擂战鼓,擂得他头晕目眩,血肉嵌进刺骨的严寒,震得他听不清自己的话。
他脑海中有声音在喊,你要看着你的父亲走上绝路吗,他别过头不再去看孙士海,不去想自己其实也希望他所说的成真。
可城下是他们的大统帅,是大盛的定国公,不是他一个人的父亲,他只能希望沈平川胜利,却没有资格自私地希望父亲不战而退。
柳绯烟在那一瞬间,似乎与沈鹤白心灵相通,她悄悄伸手,捏住沈鹤白,低声道:“要相信公公。”
城下两军对峙,元智方跨在马上,昂首立在阵前,放声大笑:“沈将军,是时候认命了,您和您的漂亮儿媳一定有所不知,我兄长也带着二十万兵,去了雍州,昨日,威远侯柳长松,弃城了!”
胡人一齐大笑起来:“城里的百姓!听见了吗!威远侯弃城了,很快,你们也要被放弃了!等沈平川这个狗贼缩回城里,你们要么饿死,要么被他献给咱们二皇子!”
“威远侯柳长松,弃城了。”
这句话闯进柳绯烟的脑海,她脱口而出:“住口!我爹不可能弃城!你别指望一句话扰我雁门关一城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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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身后的大军如潮水般涌动起来。
沈鹤白来不及关心柳绯烟,命守城士兵弯弓搭箭,为城下突围的大军掩护。
浸了火油的箭一支支点燃,飞向胡人,战场上龙战鱼骇,金戈铁马,血战作一团。
沈平川手提铁矛,冲了出去,一枪挑开了几名胡人,身形同时一侧,避开胡人弯刀,枪尖回扫,将面前的胡人一矛刺穿,随即甩开尸体,弯刀撞上迎面而来的战马,一颗巨大的头颅落地,蒸腾出带着血气的白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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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鹤军常年操练,比胡人仓促纠集的散兵游勇到底规整不少,虽然体格天生不如胡人勇猛,但厮杀见进退有度,竟也并未落太多下风。
只是胡人到底兵多将广,虽然伤亡不及胡人,但同前赴后继的胡人死战下来,终究体力不支。沈平川为将士们打开了一条血路,却见身后已经有胡人开始攻城,他挥矛杀回城下。
身后是胡人弯刀,沈平川无暇回头,听着破风之声袭来,正欲回手架招,却听见一声呐喊,王杨从身侧赶来,策马上前,迎着胡人弯刀而上。
他回头是,王杨的枪穿透了胡人胸腔,弯刀亦当头劈下。
“大帅!”王杨脸上带笑,还想再说什么,但终究没能说出口。
沈鹤白在城楼上喊道:“今日突袭已卓有成效,开城门!再缠斗下去。胡人杀之不竭尽,我们后继无力!回城休整!”
传令兵刚要下城楼通报,方才被骂过的孙士海却又跑上了城楼,慌张大喊:“少将军!不好了!城中百姓堵城门了!您快想想办法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