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备军的骑兵们驱马持枪上前,在他们眼里此时此地的陈台研已经是被流放的罪人,按法应驱离此地。
然而战马们冲到近前,却前腿一软跪地不起。它们乌黑的眸子里漫天飘落的鹰绒,像是晚夏不应该出现的白雪。
那些沂山山灵们身上的恐怖气息让它们不敢异动,任凭背上的人刀背马鞭怎样抽打。
龙马打着炽热的响鼻,驮着它同样年轻的主人从骑兵阵中走过,那些骑兵在身前跪伏,那些寒芒在身前倒戈。
陈台研坦然的接受了这一切,施施然走到了大将军前。
此时大将军身后只有一身红甲的铁红亲卫,他们覆着铁面,背后绑着云海一样的番旗,不动如山。
照夜白瞪着龙马,龙马瞪着照夜白,黑色与白色的马面甲互相交错。
“爷爷,这头盔,就当是孙儿临别送你的礼物。”枪尖下落,龙首盔落入陈台研手里,又被捧着递给了陈耿,“等孙儿回来。”
正巧在这时,阵风将战场的尘沙吹走,烈阳刺向大地,空气逐渐回归了山脚下应有的清甜湿润。
陈台研爬上落地的號鹰,在巨翼卷起狂风前只听到苍老的声音最后两个字,“去吧。”
號鹰重归苍穹,载着陈台研重新回到云层之上的山巅,那些石碑都已经披上了黎明的白光。
来去不过半时辰,陈台研等人却已经染红半边身子,吞吐间能闻到从肺里吐出的血腥气。
早已在山顶等候的侍卫,给四人递上了盛满的酒碗。
“爸爸,孩儿此去不知几载,在此再敬您一杯酒。”陈台研双手捧着碗高举过额眉,脸埋在臂弯里,“天灵庇我。”
酒碗前倾,烈酒化作涓涓细流浇在大地,打湿黄土融入其中。
狂风又开始呼啸了,沂山生灵迎接漫长的一天,等待下一个黑夜的到来。
……
金碧辉煌的宫殿,红金铸成的凤凰雕像矗立在宫殿飞檐,活物一样注视着东方的日出。
朝堂上,两侧红漆巨柱下坐满文武百官,他们身前满杯的琼浆,银盘里尽是山珍海味。宫廷御乐不停弹奏,年轻貌美的男女身穿丝绸在殿中跳起凯旋舞。
女皇孤零零的高坐在上,常伴身边的长公主与太子不知所踪,空着满桌的摆盘,倒是苏氏坐在新添的座位,与两位皇族平齐。
群臣一遍遍道贺,齐丞相代依然在边关的大将军连敬两杯,已经醉色朦胧:“吾皇,今南拓鱼米之乡,又西绞黄龙,国力空前……”
“报——!报——!报——!”三连声急传又带着三连声重鼓,原本喜庆的殿上风景被青甲的传令兵突兀打断,“宋国政变,周朝丞相之后已死,不知名者自立称天子!”
一阵麟甲叮当作响,原本安坐的女皇猛地站起,身前的大桌被碰倒,猩红的酒染满金台阶。
“天子!天子!天子!!!”女皇身上的大袍、首饰、凤钗冠尽数碎裂飘扬,厚重的重麟甲与狰狞的开锋袖中剑显露空气中。
是年,玄宋天子的龙椅还未坐稳,就接到了自东方递来的战书,江湖上流出来的说书段说,那代表辕唐主人的两个字几乎钉进了天子的灵魂:“人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