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似乎有些得意,问道:“何以见得?”
道衍侃侃而谈:“当今圣上承天道而继承皇朝大统,盛威明君,可策天地。如今朝中局势,皇上一则清除功臣勋贵,一则改组内阁大权独揽,强干弱枝,可一旦龙驭归西,幼主即位,则主政者无力,朝中又无可用之人,均衡之势打破,各地藩王到时无不蠢蠢欲动,试问有谁能与燕王争雄逐鹿?”
朱棣即愤怒又好奇:“混账,我父皇龙体健壮,必定福祚永享。就算父皇他老人家上了年纪,也有久经历练的太子殿下监理朝廷,何来幼主之说?”
道衍说道:“当今圣上刚愎雄才,处理政务愈发残忍暴戾。太子殿下生性仁爱敦厚,在此圣严龙威之下,若日夜案牍劳神、担惊受怕,怕是无法久困难支,无法长寿。贫僧历代行医施药,是看的清楚的。”
朱棣想起了在京城临别之际,朱标泪洒衣衫,朱棣确实看到了他困顿倦累之意,甚至还有咳血的症状。可朱标告诉了朱棣,这一切他都没有让父皇知道,朝中局势复杂,为了不辜负父皇的期待,他不敢有丝毫的懈怠和疏忽,并叮嘱朱棣要好生戍边,勿要招惹朝中是非。回忆至此,朱棣也不禁双目含泪。
朱棣拭泪说道:“太子殿下为国为民日理万机,确实辛劳,必有天佑。可我相信父皇会统揽全局的。先生,刚才的那番话,就在此刻随风飘散吧。如若先生不弃,可否愿意与我一同北上,不瞒先生说,小王也是崇尚佛法,我大都庆寿寺还缺一位住持,小王希望来日还可多想先生请教。”
道衍敏锐的察觉到了朱棣的心思,其实他有心想当皇帝,不然就不会让自己口出狂言,还愿意带自己北上大都。道衍也知情识趣的说道:“主仆一心,贫僧自当前往。”说完燕王搀着道衍的手臂,俩人详说言笑,一路北去。燕王派出使者向朝廷禀明,请求道衍随驾而去,后被朱元璋批准。
道衍知道此行而去,没有回头路,唯有心中赤城才可一往无前,到了北平之后,第一步要做的就是取得朱棣的信任。所以只要与朱棣单独相处,俩人就纵论时事,谈古论今,朱棣心中只要有大事,都要请教道衍的意见。
此后无论朱棣赏赐什么,道衍都尽皆散去给朋友以及燕王府的侍卫。朱棣也多次劝道衍还俗,还赐予房子美女,他也不肯。每日往返庆寿寺和燕王府,居于燕王府穿文人服饰,归于庆寿寺依然身披袈裟,斋菜青灯木鱼一样不少。
在旁人看来,这是异常奇怪的一对主仆,道衍寸功未立,朱棣对其却礼敬如上宾,还时常厚赏。其实他们不知道,朱棣在等一个机会,而道衍又何尝不是,纵使他们俩个也未互相言明,其实都心照不宣。久而久之,朱棣真的是无比信任道衍。
而反观京城,溥洽也因缘际会的结识了朱元璋。溥洽在国丧之后,久居京城,与各寺院僧侣探讨佛法,这吸引了朱标的注意,之后俩人相谈甚欢,朱标请求溥洽任职天禧寺住持,溥洽欣然应允。这日朱元璋前来天禧寺祈福,感叹自己对贪官杀戮过重,佛祖是否会体谅自己。而溥洽不仅不劝阻,反而赞同了朱元璋的做法,这让朱元璋心情颇为舒畅,而后就把溥洽认命为自己的主录僧。
溥洽此人也是殊不简单,他知晓了道衍的去处,就明白道衍意欲何为。不敢向朱元璋煽风点火,毕竟伴君如伴虎,稍一多嘴可能就身首异处。可他不断的向太子朱标提议,一定要杀掉道衍,以绝后患。朱标生性仁慈,只当是溥洽同门相轻,故意害道衍,况且没有罪名就枉杀自己弟弟的主录僧,不论作为太子和兄长名义上也甚为不妥。之后溥洽又曾多次进言上表,久而久之,朱标就以为此人心胸狭隘,不侍出家人的本分就妄言生杀,所以疏远了溥洽。直到建文帝即位,溥洽旧事重提,依然建言杀掉道衍。。
远在北平的道衍,经朋友的书信来往得知,溥洽在三番五次的害自己,而道衍只是风轻云淡的一笑置之。宗泐曾经问过道衍为什么不去反击?
道衍说道:“皇上当年轻蔑于我,只当我是区区僧侣。他犯不上为了我这么老和尚,大动干戈。以皇上自负的性格,当年他看不上我,现在更不会把我放在眼里。而太子殿下是个仁慈贤明之人,又怎随意取人性命呢?况且他要动我,也得看燕王的脸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