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刘不知有千言万语,此时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陈云卿向前走了几步,拔出深陷地里的含光剑。她用袖口轻轻拂去剑身的灰尘,淡然道:“刘不知,你可听说过承影、含光的孪生之说。”
“刘不知”这三个字一出,整个街市瞬间炸开了锅。
“这是刘不知!北境的少帅刘不知!”
“让开让开!快让我近前看看这少年英雄长得俊是不俊!”
一个彪形大汉挤出人群站在石板上大吼道:“刘少帅保家卫国,战功卓著,他是我们华国的大英雄!别说纳一个,就是全华国的美女都给了他,我们也愿意!”
陈云卿冷眼一瞥,右脚一震,那大汉脚下的石板怦然崩碎,几块不小的碎石直冲他的下身。只见他一边捂着“宝贝”一边痛苦地嚎叫,一蹦一跳地逃出了人群。
整条大街鸦雀无声。
陈云卿见他不语,继续道:“相传当年藏剑家孔周也只听说过含光其名,却从未有缘一见。一日他观察承影剑时,发现铸刻在剑身上的铭文中,“影”字略微有些松动,他向外猛地一拔,只听喀的一声轻响,剑柄分作两截,一截短小的剑柄赫然从中露出。这就是含光剑。”
陈云卿看着刘不知,目光愈发炽烈:“一如含光寄承影而生。刘不知,只要你不负我,陈云卿此生愿生死相依。”
刘不知十四岁的时候,他问母亲:“两个人为什么会结婚?”
程澜正做着针线活,听到儿子的疑问抬眼深深地看了他一眼,含笑道:“因为相爱。”
刘不知又问:“那你和爹谁先爱的谁?”
程澜笑了,她想了想道:“那是很多年以前了,你姥爷要离京去北境前线巡视,我吵闹着一定要跟着,他拗不过我,便带着了。刚到寒佳城,正好赶上北夷犯边,你父亲那时19岁,却已是北境军的第一先锋。我看着他在敌阵出入如无人之境,一颗心就许给他了。”
刘不知听得入神,脑海中已然有了画面感,他大笑道:“我竟然猜错了!一直以为是五大三粗的父亲先爱上的你。”
程澜淡然道:“你父亲一直也是这么认为的啊。而且刘家前前后后派了七个媒婆来说和,都被我赶走了。”
刘不知不解道:“这又是为何?”
程澜目光深沉,妩媚一笑:“你爹家是一境督抚,位高权重。我嫁给他乃是上嫁,俗话就是攀高枝。若不使点手段,他日岂不是要仰人鼻息,束手看着你爹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以,我要让他求之不得,这样入门后才能对我百依百顺,倍感珍惜。”
那是刘不知长这么大第一次领悟到什么是女人心,海底针。
亲娘的教诲言犹在耳,刘不知的心一直在狂跳,他在内心压抑着自己的冲动,反复告诫自己:淡定啊!一定要淡定啊!事关自己未来的家庭地位,务必要摆出自己一生最屌的姿态,走出六亲不认的步伐,到她身边一手抬起她的下巴,目光一定要不屑,要洒脱,甩下一句“请姑娘另择佳婿”后转身就走,千万不要回头,背影一定要帅,帅到让她念念不忘,朝思暮想,神魂颠倒。如此这般个三五次,他再“勉为其难”应下。
到时候管她什么一国公主、先天内力,百炼钢成了绕指柔,今后还不服服帖帖的?
刘不知深深地呼了一口气,仿佛眼前就是北境的战场,他还是那个一骑绝尘的先锋。
他昂首挺胸,目光炯炯,带着醉卧沙场的豪迈,向陈云卿大步走去。
人群中笑声一片。
刘不知大为不解,他低头一瞧——顺拐了。
他甚是窘迫,满脸绯红地停下脚步,他在内心默念:不能慌,不能慌。
刘不知再一次深深地呼了一口气,气势如虹地迈开了脚步。
人群哄然大笑,比刚才笑得还要响亮。
毫无悬念,他又顺拐了。
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刘不知已经不敢再第三次迈步了。
无论内心作何想法,如何掩饰。身体,果然是最诚实的。
陈云卿嫣然一笑,步步生莲,优雅地向刘不知走过去。
再不是那个力劈华山,大步流星的陈云卿。皇家贵胄,一举手,一投足,贵气四溢,让人不敢直视。
陈云卿走到刘不知面前,风将她两鬓的发丝吹拂在他脸上,眉眼都是笑意。他看着陈云卿,想着在草房、在码头、在生活里每一个放空的瞬间,一次一次在心里勾勒她的样子,却总是觉得少了点什么。
原来她的嘴角有一颗小小的痣,自己忘记点了上去。
当他握住陈云卿拿剑的手,所有的“设计”都飞到了九霄云外。他一直狂飙的心跳突然平稳,仿佛那份不安终于有了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