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死后,后宫三十六妃,殉葬。挑捡七十二个童男童女的菜人,陪葬。至于金银器帛,”陈景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泰,“看你的孝心。”
“父皇,父皇!”陈泰碎步跪行到龙床前,紧紧执着陈景的手,悲拗地哭喊:“父皇寿比南山,父皇万岁万万岁!父皇,您一定会好起来的。儿子就算尝遍天下药石,访遍天下名医,也会治好父皇!”
陈景厌恶地摇了摇头,他想把陈泰的手甩开,动了动,却再没有了一丝力气。
“四境督抚今日离京,你们的儿子就留在这儿,让太子——你们未来的主子照顾几年。”
四位督抚听闻俱是一震,可沉默,也就一瞬间。
“众将领命。”
“宰相李墨,朕的谥号,让……让……”突然间,陈景满面惊悚地大喊道:“嫣云!嫣云!你儿子要当皇帝了,你竟还不肯放过朕吗!”
吴嫣云,已故皇后的名字,一个被禁止提及二十年的名字。
皇帝的食指直勾勾地指着宫殿的棚顶,片刻后,他的手臂重重落在床上,眼神也开始涣散。
张雨农浑身筛糠一样发着抖,他的腿脚因恐惧而不听使唤,好不容易挪到床前,他深吸了一口气,将食指中指并在一起,战战兢兢地去探皇帝的鼻息。
一只沉稳有力的大手,将张雨农粗暴地隔在一旁。
太子陈泰站了起来,他俯视着老皇帝,伸出另一只手快速地探了探鼻息,又按了按颈脉。他当着众人面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将触碰过皇帝的手指在床帘上厌恶地蹭了蹭。
“宣了吧,他死了。”
李墨颤声问:“殿下?”
陈泰一个狠厉的眼神直扫过去。吓得李墨瞬间改口:“老臣糊涂!老臣该死!陛下,先皇的谥号,您看……”
“就给他一个‘厉’。”
众人骇然。
谥号中,厉、灵、炀都是恶谥。华夏传国,历朝历代已经千年,得到这个谥号的,唯有那个因“防民之口甚于防川”,最终险些被愤怒民众千刀万剐的周厉王——姬胡,而皇帝陈泰将和姬胡一样,带着这罪恶的谥号被写进史书,被永远钉在历史的耻辱柱上。
李墨小心抬起头,看着这个而立之年的天子,这个在老皇帝突然中风后,九十天衣不解带侍奉在侧的“孝子”。
吴嫣云的嫡长子,终于,还是亮出了獠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