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思远追问:“他很混吗?”
林向很严肃地点头:“很混,二公子和殿下一样天不怕地不怕的,还比殿下更出格,花样也多。他外祖父是威亲王,那可是个传奇的元老,那会亲王闲暇时会进宫来教外孙,但却是一旁听的殿下更合亲王的眼,全因二公子太顽劣了。二公子最能溜出宫,亲王回去时千防万防,二公子还是能跟着他偷偷出宫,藏车底下、扒马车盖都有,惹得亲王后来改骑马,二公子还能装成个小内侍送他出宫,然后在外头浪一圈再大摇大摆地回来。”
“走大门回来?”
“说不准,有时候是翻墙,有时是钻洞,他甚至还自己开了条密道。这些都是奴才听殿下玩笑时说的,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楚思远觉得不可思议:“这里是皇宫,他能这样搞?我一出去,没走多远就有套在铁盔甲里的汉子站着,他还能这么把皇宫挖成马蜂窝?”
林向干笑:“要不怎么说他不用正道呢。那些稀奇古怪的窍门连慧妃娘娘都识不破,要说治得来二公子的也就咱们殿下,但殿下自己忙啊,也就没太多功夫帮娘娘管他了。”
楚思远望着天花板静默了一会,说:“大的会读书,小的会练武,中间的会稀奇古怪的,阿姐最厉害,什么都会。”
林向搭腔:“殿下会的以后都会教您的,到时候小公子就脱胎换骨啦。”
楚思远摇摇头,笑说:“别哄我啦,你看我现在认识的字都还没你多噻。嘛,继续带我认字吧。”
“您折煞奴才啦,奴才也只认得全这个而已。”林向挠挠头,摊开那本奇花异草记,认真地指给他认。楚思远听了一会只对困相思感兴趣,嫌纸上谈兵,便唆使着出去认。
林向不敢再擅作主张,跑去问萍儿,反被正撸猫的她教训道:“殿下不是早就说过待小公子如待她么?殿下叫你往西,你敢往东么?”说完就拨了两个侍卫跟着,送楚思远出去走,他原本还想招小雨一起,岂料猫主子有大伙尽心撸,也不跟原主人撒欢了。
楚思远笑说了句贪图享乐,转头就出去逛了。
等到了御花园,他隔着栏认完了在角落里为数极少的困相思,对其它花草便没甚么真兴趣了。晃悠半天,来到最高的一棵树下,仰头围着阔叶红枫树转了几圈,突然外衣一脱,跟个猴儿似的就爬上去了。
不归是近午回去的,刚进门萍儿就上来禀告:“殿下,小公子在御花园那玩得高兴,还不肯回来,林向让个侍卫回来跟您叫屈,说拉不动他呢。”
不归挑了眉,这脾气还闹出第二层境界了?当下也不多说:“带路。”
那侍卫走得急,不归问:“小公子玩什么不肯走的?”
侍卫苦瓜脸:“殿下,您到了就知道了。”
不多时她看见了林向在一地枫叶里打转,奇怪地环顾了一圈,却没看见楚思远。
林向看见她来了,眼泪都快飚出来了:“殿下殿下!您快管管小公子吧!他不肯下来啊!”
不归更奇怪了:“人呢?”
林向指向天:“那儿!”
“楚……楚思远!”不归骇得都破音了,“你快给我下来!”
她心都要被吓碎了,跑到树下双手拢成圈大喊:“楚思远!小鱼!你快下来!”
一片红叶打着旋落下,而后落叶飒飒,有如一场红雨,有些掉到她脸上,胭红地迷了人的眼。
而后一个白猴儿似的小人抱着树干就滑了下来,带起更多纷纷红叶。她甚至都还没看清他怎么下来的,他就从天而降了。
“楚思远!”
不归哭音都出来了,连身上的落叶都来不及拂便扑过去,把他扭过身来,怕极气极地扬起了手。
萧萧红叶遮掩了清脆的耳光声,他嘴里叼着的树枝掉在了落叶里,脸上脏的脏,红的红,连眼睛都暗了。
不归视线模糊:“这树这样高!你知道多危险吗!”
楚思远低头:“对不起。”
“你、你……”不归气到岔气,往前一步按在树干上,手抠进树皮里,心搐得厉害,眼前短暂地黑暗了。
楚思远低头没看见,只是默默蹲下身在红叶里扒拉,找了一会才起来,怯怯看了她一眼。她扶在树干上,脸色很不好看,漂亮的眼睛眯着,眼角积满了水珠,异色的瞳仁迷离恍惚。
不归视线清晰过来后,映入眼帘的是一根红枫树枝,枝头缀有一朵错乱了季节的孤独枫花,鲜红如火。
红雨金光下,脏兮兮的男孩说:“姐姐,它很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