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躺在床上,悦己睁着眼盯着床幔,良久,却没了睡意。
这张床很宽敞,用的黄花梨木料。床顶上悬着一个水晶镂空天气球,床帐亦是用的寸料寸金的天青色海鲛纱,其上绣满了大片大片的墨牡丹,竟是早已失传的双面绣。
若是普通人家,得了块双面绣的帕子都要窃喜地留作传家宝,在秦家却随随便便拿来做了床帐,且还是如此大尺寸。洪都秦家之豪奢,由此可见一斑。
悦己酝酿半天睡意无果,干脆起了身,端端坐在床榻上,双腿盘膝,标准的打坐姿势。
院子里已经归于平静,杜迢生蹑手蹑脚地回了他自己的屋子,半个屁的声响都不敢发出来。
风吹草动,月季花的幽淡香气盈了满院。
虫声微弱,间歇蛙鸣,离得远处,好似还有人在睡梦中喃喃呓语。
悦己脑中忽然又浮现了杜迢生问她的话。
“辛姑娘为何改了主意,愿意相帮了?”
为何
她为什么呢?
那日慕耽给她盛了两碗鱼汤,言笑晏晏的模样乖巧地一如往日。
汤里放了双花、五灵脂与苦苓。
配合他在书阁中点的月下香与岩兰草,倒是一味好药。
能让人短暂地散掉功力。
悦己在马车上打坐了整整七日,也未完全将体内的功力恢复。
照这个进度,估摸着她还要兢兢业业地继续打坐,将功法运转十个周天,也就是至少还需三日才能恢复完全。
悦己磨了磨牙,好半晌,却莫名叹了口气。
窗外月色如霜,照见秦府高门阔院,是个聚财消灾的风水宝地。
杜迢生费尽心思将她带过来,到底是为秦家带来一线生机,还是送来一道催命符呢?
时值五月,春光只剩了个小尾巴,洪都城却无半分被春风照拂的痕迹。夹道两旁植的杨柳才初初染了新绿,朱门大户里头栽的迎春花也像刚刚睡醒,绽开了迟来的花苞。
悦己在房中三日闭门不出,秦予舜几次派人前来问候,悦己只推说水土不服,懒怠见人。
她不知道慕耽究竟有什么打算,也不知道秦家暗藏什么玄机,干脆关起门来修炼,将体内功力恢复到最佳状态,日后不管遇到什么变故,总归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悦己能猜得出来,慕耽的目的绝不简单,相应的,这回的洪都之旅也绝不会轻松。
第四日的清晨,悦己将体内功法整整运转了十二个周天,丹田暖润,气海充盈,散掉的内力一点一滴重归四肢百骸。
悦己睁开眼,轻吐了一口浊气。
她下了床,伸了个懒腰,像是一只餍足的猫。
走到缠枝花窗前,悦己推开窗扇,闭上眼,深深呼吸了一口天地间的朝气。
院中遍栽的月季花上沾满了新露,花瓣颤颤似无力,轻风拂过,露珠泫然欲坠,青草的气息扑了满鼻。
北城的雀儿不似云边谷的莺莺燕燕叫地热闹,只偶尔跳上枝头,聊表心意般几声啾啁。
悦己唇边弯起一抹浅弧,再睁开眼时,被眼前某个不明物体惊地一个倒仰。
杜迢生半个身子倒吊在屋檐上,此刻正缓缓探出一张倒挂的脸,笑眯眯地冲悦己打招呼。
“早上好呀,辛姑娘。”
悦己:“”
这人什么时候出现的,她竟半点没察觉。
悦己蹙了眉:“你又在整什么幺蛾子?”
她一大早的好心情,可不能被一张鬼脸给毁了。
杜迢生眨巴着自己的小眼,喜气洋洋道:“我是来告诉辛姑娘好消息的。”
“哦?”
杜迢生却不着急回答。他不太满意自己此刻的造型,这个角度不能让悦己充分欣赏到他的美貌。他干脆腿脚使了些力,将自己的身体当成摆钟,在窗檐上一左一右地晃荡。
远远望去,宛如一具风干的尸体。
“据秦家在豫州的眼线来报,慕兄六天前就已启程赶往洪都,估摸着最迟今日下午,他的马车就能进城了。”
说到此处,杜迢生露出一个似猥琐又似暧昧的笑:“没想到慕兄能赶来地这般快,看来辛姑娘在慕兄心中的地位果然不一般。”
悦己微微一怔,她也没想到。
照她的猜测,慕耽应该还会多拖一些日子,将架子摆足了再过来。
“你做了什么?”悦己盯着杜迢生,目光尽是锐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