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救她可以,你拿什么来换呢?”少年一袭湖蓝云纹锦缎,左手支着腮帮子,正对着春光百无聊赖地打哈欠。
温枕闲抱着悦己坐在床沿,小心地偎了偎她身上的绒被,垂下眼睫:“你想要什么?”
慕耽顺着他的动作看了眼被床褥裹成了只粽子的悦己他名义上的师姐,有些想笑。
“我要什么你都肯给?”慕耽眼里迅速架起了一把算盘,双眼亮闪闪地开始计算温家产业价值几何。
“倾我所有。只要你能救她。”温枕闲口吻很淡,却没什么犹豫。
他再次用手探了探怀中人的脉搏,这一路他已经重复了这个动作数百遍。
脉搏仍旧微弱,近乎只有一线。像老牛推车,沉沉缓缓,要等很久,才能等到间隔的第二次跳动。
但好在,还有这么一线。
“那好,你去将南浦甘家甘棠绑来,用来折抵你的诊金。”慕耽计算完毕,大手一挥。
温枕闲抬起了头。
一阵沉默。
“何意?”
酒州温家的大公子,对南浦甘家的少家主痴心一片,爱而不得,这是整个江湖都传遍了的话本。温枕闲作为这个话本的男主角,自然也清楚地很。
“听闻她乃至阴之体,做我的药人应该不错。”慕耽满不在乎地抛出理由。
他久未出谷,可也知道自己这位师姐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
温公子对甘小姐屡次英雄救美,好几次搭上了自己半条命,可惜仍不能抱得美人归。
这位温公子听起来似乎很惨。
但江湖中没多少人同情他。
因为还有比他更惨的。
辛魔女。
温公子追着甘小姐满世界跑,辛魔女就在温公子屁股后头追着一起跑。漂漂亮亮一姑娘,又是跟着温枕闲跳悬崖,又是跟着泡冰河,现在还添了项吸毒业务,把自己整成了只活僵尸,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
都这样敬业了,还只能在人家的故事里混个女配角,慕耽听到这个江湖传闻的第一天,就克制不住地在房里笑了一整夜。
笑完了,就是更加不能克制的恼怒。
他的师姐。
他小心翼翼守护了这么多年的姑娘。
她不想见到他,没关系。
她想出去闯荡,他亦不阻拦。
他可以乖乖在谷里等她回来。
可她怎么能?!
慕耽无法描述温枕闲将悦己抱到他面前时,他的怒火到底有多鼎盛。
他恨不能将抱着她的这个男人千刀万剐,剁成肉酱全扔后山做花肥。或者干脆挫骨扬灰,连渣滓都不要剩。
可心里同时又升起一股隐秘的喜悦。
她回来了,哪怕是以这种方式,她到底是回来了。
既然如此,让她吃过苦头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温家与甘家乃是世交,我无权为了自己的私欲,伤害不相干的人。”温枕闲很快给出了答复,不容分说:“换个要求。”
“无权?”慕耽玩味着这两个字,笑了:“是无权,还是舍不得?”
这些正道人士真没意思,看他对师姐那装模作样的作态,他都要错以为传言里温枕闲一腔痴情错付的女主角,是他师姐了。
没想到一句话便试探出来。
温枕闲没回答他的话,只重复:“换个要求。”
“换个要求,只怕你更加承受不起。”慕耽嗤笑。
温枕闲凝视着悦己的脸颊,用手将她的发丝别至耳后,淡淡道:“只要是我有的,我便给得起。”
“那行,照我们云边谷的规矩,以命换命。”慕耽用下巴指了指床对面的药架子,好整以暇:“喏,看见没。那里搁着七七四十九种毒药,全是见血封喉的佳品,吃了就倒,绝不耽误事你随便选一瓶吞了罢。”
温枕闲顺着慕耽示意的方向看过去,只大致扫了一圈,他便点头。
“好。”
他的命本就是她给的,还回去也是应该。
慕耽诧异地一挑眉,有些摸不清他这个好字是真是假。
温枕闲复又低下头,这次看了悦己很久。久到慕耽眼中的阴暗几乎要压不住。
“我只给你一盏茶的时间,不,半盏茶。半盏茶过后,你若还在吐气撒欢,这人我便不救了。”慕耽终于忍不住开口。
温枕闲语气一沉:“她是你师姐。”
“那又如何?”慕耽不屑。
“你当真能救活她?”
“废话,我云边谷想救的人,阎王爷也拦不住。”
温枕闲不说话了,他的手指留恋地抚过悦己的嘴唇,最后轻柔地在她额间凌霄花上,印下珍而重之的一个亲吻。
“找死!”慕耽神色阴鸷,左手一扬,数根针电射向温枕闲后脊,快地好似流光飞逝。
可惜银针还没靠近温枕闲三寸之地,就宛如撞上了什么透明的屏障。在空中不过停留了一息,就齐刷刷地往下掉。
慕耽眼神一凝。
温家血脉之力。
传说竟然是真的。
温枕闲没有理会身后慕耽的偷袭。这个少年看悦己的眼神他很熟悉,他并不担心慕耽会不救她。故意装地毫不在意,不过是想与他坐地起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