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零一章事出有因
洛阳兵乱四起,大火冲天。
羽林军金吾卫将军——独孤如愿,护驾西逃,晋阳叛军穷追不舍,欲斩草除根。
跟随一同护驾的还有一位年仅十六的小将,泾阳兵府杨影。
皇帝元修为了活命,抛弃妻子,甚至连最宠爱的贵人都掷于乱军之中,仍无法摆脱。
负责追击圣舆的铁假面,率领着晋阳精锐“狼突骑”,眼看就要赶上。
生死一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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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元534年,即北魏孝武帝三年。皇帝元修欲诛杀权臣高欢,不料计划泄漏,被皇后高清揭发。高清乃是丞相高欢长女,消息飞鸽传至晋阳,高欢一怒之下,起叛军十五余万,由其子高澄、高洋率领,横渡黄河,兵分两路,围攻帝都洛阳。
一时江山烽火,狼烟四起。
叛乱军势如破竹,一路杀至洛阳城下。
战讯报抵皇宫,朝野震惊,朝臣分做主战主和两派,各执一词,争执不下。
以胡斯椿为首的主和派,大多高氏安插在帝都的党羽,主张保命要紧,开城投降。
以独孤如愿为首的主战派,主张向四方发出求援诏书,同时固守城池,等待救援。
而其余中间派,大多选择举家逃亡。
一时间,京华上空乌云密布,街坊各处惨淡经营。喧嚣千年的洛阳城,再无昔日繁华。
唯有南城花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莺歌燕舞下,灯红酒绿中,依旧春意融融。
一身甲胄的独孤如愿带着一队亲信,分开醉生梦死的人群,在香风肉林中强横又艰难地穿梭。
他们今天一定要找到,私自出宫的皇帝。
据百骑司报,陛下就在这里。
大多数人都会识相的让开一条通道,也有没眼色的老鸨会上来招揽生意,被兵卒蛮力推开一边。
整整三天了,官坊私坊都翻了个底朝天,也没发现皇帝的影子。
你说这节骨眼上,一个大活人跑到哪里去了?
独孤如愿隔着头盔,抚着自己的后脑。
不知不觉,已经从日落,查到了午夜。
与寥落的市场不同,花坊反倒随着夜深,越来越热闹了。
街道的尽头,是洛阳最豪华的月缺楼。
彩灯高挂,车水马龙。
这里是唯一没有查过的最后一处了。
留在最后,是因为月缺楼并不是一个能随随便便进入的地方。
一座五层的八角高楼,矗立在花坊的正中心。
通体的翠绿琉璃,覆盖在木结构上,装饰的百花百鸟全是纯铜浮雕,栏杆全部是白银包裹的金丝楠木,一千六百一十八个风铃由纯金打造,整个楼上都点缀着五彩绫罗……
据说楼内远比外面豪华十万倍,四处皆是价值连城的历朝历代文玩字画,到处摆放着巨大的七宝珊瑚树……
“这里是……”独孤仰望着高楼,唤来一个跟班。
“将军您有所不知,今日乃是月圆之夜,是侯莫陈家大小姐献舞冰玉台的日子。”
“哦?”独孤如愿还是不太明白。
“大人有所不知,谁能想到,全帝国最美艳的舞姬,竟是一个豪门望族的大家闺秀。不过好像她本人也不在意舆论风评,愿意登台献艺。但是……”
“但是?”
“但是每月只登台一次,过时不候。无数老爷公子都想一睹芳华绝色。一张票引万金难求,光有钱的根本没用,还得地位高身份够。能进去的全是皇亲国戚、公侯将相。小的也只是道听途说。”
独孤一脸无奈笑笑,带着众人穿越车流来到朱色门前。
“闲杂人等禁止入内!”远远地,就被门口一排彪形大汉拦住去路。
独孤也不硬闯,也不退让,只是静静站在门口。
“怎么回事?”迅速就有身穿绫罗刺绣的管事赶了出来。
一照脸,独孤如愿一张天下第一美男子的容貌哪能认错?
“哎呀呀!这不是侧帽独孤郎么?”管事的分开人群出来,一脸谄媚。“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
“大胆刁民,竟敢直呼将军名号!”身后亲兵几欲发作,被独孤如愿拦下。
独孤如愿摘下头盔交给手下,恭恭敬敬行了一礼:“在下独孤如愿,还望总领施舍薄面,开方便之门。”
后面接盔的侍卫从没见过将军低声下气,一时又发作,顺势要打,被独孤单手按下。
管事见多识广,也不害怕,故意面露难色:“将军大人没有票引,这……您大人大量,可别为难小人。”
“也是没有办法,只需本人一人进入,查看一下,还劳烦通融担待,下官明日愿将府中六匹宝马悉数奉上。”
“这个……不太好吧……而且,小人没有这么大的权限,惊扰了里面的各位大人,小的也承受不起啊。”管家的八字胡一动一动,似笑非笑。
后面的侍卫终于忍不住了:“我家将军为了京师护卫,日夜操劳,竟然有你这等人推阻……”
话还没说完,已被独孤转身带走。临走还不忘回首施礼:“都怪平时管教不严,兵士都是粗人,不太懂事,顶撞还请多多见谅。”
看来,今天的工作又是徒劳无功。
独孤如愿长叹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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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玉扳指琼瑶杯,松茸鲸膏羚香炊。
仙枝玉液斗千万,醉倒公侯忘相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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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耳寒暄,四处皆是身穿华服的贵人们三五成群往来,环状的观楼雕廊画栋,美不胜收。未落座的正携带着护卫美眷寻找座位,已落座的正在推杯进盏喝得尽兴。
楼顶的包厢,更是覆有绸缎帷幕,坐的全是不愿暴露身份的人上人。
其中一个栏杆前,趴着一个衣衫凌乱的中年人,已微微有了几份醉意。
他的身边,一个丰满美艳的美姬正在为他倒酒,正是贾贵人。
原来他就是当朝天子——元修。
已经在这里躲了三天了,明知外面自己的大将在找他,依旧选择了醉生梦死。
贾贵人身旁,还坐着他美丽的表妹——元明月。
两个女人也和他一样衣衫不整。
“你们说,我这皇帝当的,是不是很丢脸?”
“陛下,您醉了,吃个樱桃醒醒酒吧……”元明月匐了过来。
“是不是真失败?啊?”他不接水果,却勾起了美人的下巴。
“陛下快看,好像要开始了!”贾贵人挺起一双浑圆,探出栏杆,玉手指着中央的舞台。
皇帝顺着她的手指,望向环楼中间如冰的白玉台上。
圆形的台周围,燃起了彩色的烟火。
随着烟火的熄灭,东西南北四个赤铜龙头吐水。
水面渐渐上涨,丝竹音乐起。
不知哪儿来的女声,余音袅袅,伴歌而起:
“风起云收尽,不记路几许。
山崩江河倾,回首乡月明。
开怀为相迎,何时入君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