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至四月,马上就要进入立夏。浣花居的茶花渐渐暗淡了下去,与之代替的是清香扑鼻的茉莉,开始绽开了雪白的笑脸。
后花园池边的桐花也已不见踪影,可那垂杨柳却是日渐茂盛了起来,初夏的气息悄悄弥漫了整个京城。
苏影如今重生为苏家三小姐已经两月,她每日忙着给苏家老祖宗苏老太太和自家嫡母王氏请安,又继续照看着已近康复的二婶曾氏,闲来弹琴看书练字,忙的不亦乐乎。
这日,苏家的气氛似乎跟从前有些不一样,苏家大房的女眷都聚集在了梧桐苑,连平日事务繁忙的苏毅也来了。
苏影依了惯例,依旧坐在了老太太身边。天气渐热,女人们都换上了轻薄的纱质襦裙或丝质半臂上衣,苏影也不例外,只见她穿着清爽的水色莲纹丝裙,两只小脚还在半空晃荡着,左手还端着一盘青竹新做的新鲜盐渍杨梅,右手握一根银签儿,一口一个吃的不亦乐乎。
苏影贪了年纪还小的便宜,只管贪嘴吃自己的,旁边的大人们则显得严肃许多。
苏影初来时,苏家的长女苏彨已经过了及笄,到了说亲的年纪,可看来看去,一直没有看到好的。直到上个月,苏彨生母夏氏又替女儿安排相看了几家,本来已经差不多定下了,可苏彨却语出惊人,说自己与之前相看过的安家二公子私下又相会过一次,苏彨说他们二人如今情投意合,不愿意再另嫁他人。
苏影记得自己最开始见到苏彨的时候,夏氏就说内常侍安家派了人来说要相看相看来着,怎的过了不到两个月,这两个人竟是私定终身了?
究竟这也不是什么体面的事情,老太太和大老爷苏毅现在面色有些不虞,王氏和秦氏皆是一副看热闹的样子,夏氏在一旁的方椅上用帕子擦着眼泪,而苏彨,现下正跪在堂中央,一张脸上写满了坚定和倔强。
苏影看着这一屋子神色各异的人们,仍是一副不大关心的样子,而后又戳了一颗杨梅,递到了老太太嘴边,轻轻说:“太奶奶莫生气,吃颗果子降降火。”
老太太出生大家,又嫁入苏家几十年,最厌烦的就是这种丢脸的事情,若说是平常家宅内的事情,即使闹一闹,也终究家丑不外扬,自己内部解决,可现如今,大房的这个庶出长女竟如此不懂廉耻,一个未嫁的贵女,竟承认与别家的公子私会,她苏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老太太越想越气,突然嘴边多了一颗亮晶晶的盐渍杨梅,老太太一肚子的火瞬间泄了一半,笑眯眯地张嘴接过了酸甜的果子。
一旁踱步的苏毅也有些愠怒地看着这个女儿,他如今官高位显,但朝堂之上也不完全是风平浪静的,这万一被什么心怀叵测的政敌听了去,还不知道要捏着做什么文章呢,苏毅最近正为这风起云涌的朝局之事着急上火,这不懂事的大女儿偏这么巧的撞上来,苏毅简直觉得自己要爆发了。
跪在堂中苏彨感受到了父亲的怒火,也听到了自己母亲的哭声,心里有些害怕发虚,可她想想自己的心上人,将心一横,闭闭眼,仍是毫无动摇地跪在那里。
不一会儿,苏影将盘中的杨梅吃了个精光,又拿起手边的茶碗喝了口茶,见堂中的人们依旧是无语地僵持着,这才歪歪脑袋,站了起来,端了另一个茶碗,走去递给苏毅道:“如今快要入夏了,父亲难免心中有火,快吃吃茶,免得气坏了身子。”
苏毅听到这清脆的童声,低下头看着自己这个平时难得亲近的小女儿,心里有点惊喜,便也接了茶,又在苏影的搀扶下,在一旁的椅子坐了下来。
苏影见这堂里两个最有话语权的主儿都稍稍消了些气,这才顿了顿,走到苏彨身边,自己也跪了下来。
“太奶奶,父亲,如今入夏,衣裙愈发单薄,彨姐姐跪这么久,万一跪伤了身子就不好了。更何况,如今事情已经发生,也不是一招一洗便能解决的,还是思量如何解决要紧。太奶奶和父亲快别生气了。”
老太太见苏影跑去也跟着苏彨一起跪着,本想训斥一声胡闹,结果还没说出口,苏影便开口说了话,几句话条理清晰,字字清脆,倒是让老太太训不出口了。
老太太叹口气,让苏彨苏影两个姐妹都起来。苏彨偷偷感激地看了苏影一眼,苏影回报以轻轻一笑。
苏影回到老太太身边,脚一掂便爬上了榻,有些讨好地给老太太垂着背。
苏毅有点泄气,一时间没了主意,开口问老太太道:“祖母,那现下该怎么办才好?”
老太太有点没好气道:“还能怎么办,虽说彨姐儿没做出什么让家门蒙羞的大逆不道之事,可婚前私会男子,这要传出去了,彨姐儿还嫁不嫁?我苏家的其他女儿还嫁不嫁?现下也只能让彨姐儿准备着,待咱们家派了人私下跟那安家说说,再由他们家来提亲问名便是了。”
老太太虽然语气不虞,可言语之间还是无奈同意了这场婚事。说到底,苏彨只是庶女,婚姻之事,的确也没个准儿,若是加到那安家,虽说是个二房,好歹还是divsyaignnr;rrd>蓿羰侵蠓至思遥艿鄙弦患抑髂敢膊灰欢br/>
苏彨也听出来了老太太这层意思,赶紧下跪谢恩,老太太正在气头上,没有理会,只叫夏氏好好管教,断不许再出什么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