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谷主的丧礼是古谷镇历史上第二任谷主的丧礼,也是时间最冗长的一场丧礼,前后历时长达一个月之久。在丧礼进行到最后一项“祭天”仪式的时候,据丧礼开始已经过去半个月了。古谷镇所有能来的人全都聚集在了正对着石门的石头宫殿里。她们全都神情庄重地把自己的右手放在心口处,像等待死神降临一样静静地等待着谷主的尸体从石头宫殿中迁移到外面,被浓重的夜色完全笼罩着的光秃秃的地面上。在这漫长无声的等待中,没有一个人发出一丁点声音。似乎在场观望的不是一群活生生的人,而是一具具失去生命力的行尸走肉。
少年们纷纷从肥大的白色长袍里伸出透明一般的右手,去召唤散在谷主尸体四周的,只属于自己的月光圈。一阵失物认领似的忙乱过后,仅剩下的四个月光圈分别由它们的主人操控着,像谷主尸体的附属物一样依附在谷主四肢的下面。然后,谷主整个人面朝天,如同一张平铺着的、悬在半空中的床单一样缓慢而隆重地开始向屋外游移。身为谷主小女儿的古莲,跟谷主的双脚保持着大概半米的距离走在队伍的最前面。作为谷主的大女儿的古谷,跟谷主的头部保持着大约半米的距离走在最后面。阿让作为独孤岛岛主的小儿子,走在谷主的右手边不远不近的距离。玲珑作为烽火园园主的小女儿,代替她哥哥走在了谷主的左手边。
绝大多数的人都追随着“祭天”仪式队伍的速度缓慢又慎重地迈着每一步。在石门和石头宫殿的中间有一口古老的如今已被当作死尸的收容所的水井,那里正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不过三百六十米的距离,在像护花使者一样守候在谷主尸体周围的四个还只是孩子的他们看来,就像是赤脚从月球上打了个来回般遥远而漫长。
昔日热闹非凡的石头宫殿仿佛在瞬间无可挽救地败落下去,太过空旷的空间让人有种空荡荡的不安。偌大的宫殿里仅剩下的三个身材高挑的女人,此刻正用挑剔的,没有多少光彩的眼睛密切地注视着外面的一举一动。“除了位置不对和谷主没有赤身裸体外(根据古谷镇的传统,死人在进行到最后一项祭天仪式时必须一丝不挂),其他的一切还算勉强过得去。”一个病恹恹的女人的声音,听上去有着装腔作势的可恶。“是呀,位置没有一个是对的。古谷作为谷主的正室所生的孩子,怎么可以走在后面。还有旁边那两个小家伙的位置,本来是属于他们的哥哥们的呀。哎,可惜呀,回不来了。啧啧,啧啧。”另一个自以为是的女人的声音。她说话时明显故意发出的“啧啧”声,像是在啐出什么东西。“不过现在情况不同了,以前男人的丧礼,女人怎么好围观。但是现在,古谷镇已经没有男人了(成年男子),大庭广众之下,谷主怎么好意思赤身裸体,即使那是一具不再能感知的尸体。”第三个女人的声音。说话时嘴里像是含着一口痰,以至于从她嘴里吐出的每一个字都让人有想要呕吐的冲动。
一阵裹挟着无穷寒意的冷风在四下里鬼魂似的晃荡着,风之子感到骨头里都浸透了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