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本名艾美丽,大家都叫我阿美,是个地道的农家妹子。十九岁那年,我进城谋生,因为贪慕虚荣,沦落为一名性工作者。
二十二岁,我认识王荷,我们一起租房,一起“做生意”,一起破碎而麻木地活着。
对于她的死,我很痛心,因为她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
但是我不会哭。我从那年决定放纵自己的时候,就告诉自己,无论碰到什么事情,哪怕再委屈,再痛心,我都不能哭。绝对不能流下一点眼泪。
五年的红灯生涯,我真的一次也没哭过。
有一回,我接了个特别霸道的客人,做完事情以后,他不但不给我一分钱报酬,而且还抢光了我所有的钱。
他拿出刀子在我的胳膊上划了三道口子,他举着我的银行卡,问我要密码。
我不肯说,因为里头的钱全是辛辛苦苦赚来的,我舍不得给任何人,更何况是正在伤害我的人呢。
我不开口,他却有办法让我开口,他又在我的大腿上划了三道口子。
口子虽然不深,但血流了很多,我怕了,我怕他接下来全在我身上留下无数道口子,直至血流尽,人死亡。
没办法,我告诉了他密码,他把我的钱全部取走了,连取不出来的零头也给我刷完了。那一次,我真想大哭一场,真想好好的哭个够,但是我没有哭,我告诫自己,从哪里跌倒的,就从哪里爬起来。
我拍拍身上的灰尘,涂好粉,抹好唇,又去上班了。
什么,不让我说自己的事情了?好吧,我知道你们想问什么,你们是想了解一下王荷的过去吧?我全说给你们听。
王荷之所以做这一行,跟我不同,我是好吃懒做一心想当富婆来着,王荷是因为她以前的不幸遭遇。
据我所知,十五岁以前,王荷一直跟父母生活在郊区农村。她的父亲是村里教书先生,母亲是普通农民。
十五岁生日那天,父亲被村长的儿子用拖拉机给撞死了。村长声称是意外,答应赔款十万元,但是只给了三万。母亲天天去村长家讨债,一年的时间又要回了两万,还差五万元。这一天,母亲病了,高烧不退。
“小荷啊,妈下不了床,你跑一趟村长家吧……”
王荷想也没想就去了。
这一去,不但没要回来一分钱,还被村长的儿子强了。
天杀的村长儿子,猪狗不如的东西!
母亲看到女儿哭哭啼啼,问她怎么啦?王荷便一五一十地把村长儿子对她做的事情说了。母亲气疯了,去找村长理论。
“既然他们有了夫妻之实,不如化悲为喜,把孩子们的婚礼给办了吧。”村长的险恶用心昭然若揭。
“没天理啊,我女儿才十五,你儿子已经二十八了!”母亲欲哭无泪。
“没关系啊,”村长笑嘻嘻地说,“在真爱面前,身高不是距离,年龄更不是问题!”
“如果你儿子不给我女儿磕头道歉,我就一头撞死在你家门前!”
“撞吧!你丈夫是撞死的,你也撞死吧。这样的话阴曹地府就又多了对夫妻!”
激愤之下,母亲当真撞向了村长家的大铁门。王荷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撒手人寰,随父亲而去了。从此,她的生活暗无天日。
料理完母亲的后事,她从学校退学了。农村呆不下去,她收拾收拾进城了,靠干一些零活维持生计。送牛奶、端盘子、擦皮鞋,她吃过太多的苦头。
十八岁,正当青春,体会了太多世态炎凉的她,叩开了夜总会的门,让自己无尽地沉沦。
有件事,我要不说,累死你们也查不出徕。因为这件事的目击者只有我一个人。
反正你们也关了我三天了,我把这件事情说出来,你们最多再把我关几天,我无所谓了。这件事情里,我不仅是目击者,还是参与者。
两年前,王荷杀死了一个嫖、客。
你们很吃惊吧?嘿嘿,想不到王荷居然还是一个杀人犯?
那天也是凑巧。那天,王荷带男人回租房,我让出地方来,去了一家网吧,准备玩通宵。如果是我带男人回去,王荷也会这样做的。
凌晨两点,突然停电,他娘的居然也没有备用电,整个网吧一片漆黑。我决定找一旅馆过夜,却发现钱包忘在了租房里。于是回去取钱包。
这个点了,他们应该已经完事了,于是放心喊叫王荷开门。
这时,我听到房内有人呼呼喘气的声音。
这声音根本不是男欢女爱时发出的声音。那种事儿我做多了,听一下就能分辨出来到底是真叫、床还是假叫、床。
我轻轻拍了拍门:“荷姐,我是阿美,发生了什么事啊?”
王荷听到我在叫她,她极力地控制着自己的呼吸,却也没理我,装作啥也没听到的样子。
“荷姐,是不是那男人打你了?快开门让我进去,我帮你对付他!”
“阿美呀,我好怕,我真的好害怕……”王荷的声音明显带着哭腔。
“咱姐妹儿向来天不怕地不怕,一个臭男人有啥好怕的!我整治男人的招儿多着呢,你让我进去,看我不收拾好他!”
“咱们这是几楼啊?”她突然问道。
“五楼啊。你到底想说什么?”
“阿美,你去瞧瞧楼道里的摄像头坏了没有?拜托!”
“你是不是喝多了?这栋楼根本没装监控!你到底想干嘛?”
“那个,楼下应该没人吧?”
“没有。都这时候了,谁还不睡觉!”
“我不问了,我给你开门。”王荷缓缓把门拉开,哭着对我说,“阿美,我杀人了。”
“开什么玩笑?”当看清屋里的一切时,我的双腿立刻软了下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那个男人不挂一丝地躺在床上,胸口被捅了一个窟窿,正汩汩地冒着血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