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是可爱的,也是可怕的。
在某些雅人眼里,它纯白无瑕,将尘世点缀得一片安宁,有趣的诗意,俯拾皆是。
可若在粗人眼里,它却让人无法出门,只能缩在被窝里,看着火盆嘟嘟囔囔地发牢骚。
墨云城郑家庄,隆冬的脚步,来得较迟些。
入夜后,鹅毛似的雪花这才悄悄飘落,一大朵接着一大朵,越下越凶。
应景的西北风也刮得一阵比一阵紧。
初更的梆子,刚刚已敲过一遍。
郑家庄的村民们都睡得特别早,那份在乡野人家才能感受得到的静谧,便如墨汁般伴随着空气流动,均匀地晕散开来。
偶尔,倒也还能听到几声狗吠,与雪花拍打树叶的微响,共谱成一首柔和的协奏曲。
这时。
由南向北的黄泥道上,有个挎着药箱的小老头,打着盏油皮灯笼朝郑家庄施施然走来。
老头大约已过古稀之年,佝偻着腰,身上反穿一件极其陈旧的羊皮袄。
正当他经过村口时,忽然情不自禁地“咦”了一声,随即停下脚步,高高举起手中的灯笼往旁边照了照。
借着微弱的灯光,他竟然发现槐树下,有个人倒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小老头年事虽高,眼神却一点也不含糊,目光仅那么一瞥,就已看出这人年纪轻轻,穿了件无论料子还是做工都很精致的青衫,很可能是哪家豪门的公子哥。
老头可以断言,躺在他脚下的这位少年,绝对不是郑家庄的人,但奇怪的是,好端端的,他怎么会倒在这里?
老头蹲了下来,并拢二指探了探少年的鼻息,呼吸重浊,不像是喝醉了,也不像是得了怪病!
难道是...受伤了?
看他那副苍白的脸色,似乎还伤得不轻呢。
老头将药箱搁落一旁,翻转过少年的身子,定睛一瞧,果真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
他在少年身上粗略地检查了一遍,一时间根本看不出他究竟伤在哪里?
然而,凭他多年行医的经验,可以肯定少年之所以一直昏迷不醒,大抵是中了特别严重的内伤,再加上跑了很久的路,最后精疲力竭,实在吃不消才倒地的。
老头重新挎起药箱,又抱起受伤的少年,三步并作两步地往庄子里赶去。
很快,在一栋简陋的茅屋门前停下,隔着一道篱笆,就扯开喉咙冲屋子里大声嚷道:“纤羽,纤羽,快开门。”
庄子每家每户分布得比较散,彼此相距远,更何况,这时候,整座郑家庄,仍亮着灯火的,只有这一家。
所以,他这么喊倒也不怕吵醒邻居。
屋子里,顿时响起一个娇滴滴的声音,如黄莺啼啭。
“羽儿这就来啦,爷爷怎这么晚才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