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鸿心中定了,郑琰玉还有余力逼音成线,说明他并不是真气不继,多半是经脉阻塞想用真气对冲的方法来疏通一下。
也好,毕竟是要帮自己忙的。
邹鸿丹田一沉,更多的内力汇入左手。
让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些吧!
那狱卒拿着调囚令的帛书与邹鸿的司丞铜印跑过来时,正正感觉走廊里一阵风逆着他前行的方向吹过来,吹得他发髻散乱、毛骨悚然。
不管心里怎么样,前面可是有位青玄色官服的大人侯着呢,狱卒硬着头皮深一脚浅一脚地艰难地接着往前走,等他终于走到时郑、邹二人已经把手臂各自收回,郑琰玉闭眼盘膝坐在铺了茅草的地上,邹鸿在栅栏外负手站立,只有衣襟还在缓缓飘动,又慢慢趋于平静。
“大人,一切文书和手续已经停当,这位公子……”
郑琰玉正在运功体内自行周天,方才借邹鸿的真气的压力将它有些淤塞的经脉都冲开了,他再以自己的内力进行疏导,加以稳固。
狱卒小心翼翼地递上帛书、符信,在他心里这两位都是他得罪不起的人物,也不敢多话。
邹鸿转过头去对他点一点头,把调囚令与铜印接过来,在接手时顺势将一枚银锭塞到他手中,便挥手打发他走了。
狱卒面无表情地接过,一眼都不看就状若无事地塞进衣袋里,动作十分熟练,又把钥匙将牢门上的锁解开了,恭恭敬敬地拱手行礼告退:
“小人恭送大人、公子。”
说着弯着腰倒退了十几步才转身离开。
这时郑琰玉才运功完毕,睁眼站起。
“清平司,名不虚传。”
“你也不赖,如何了?”
“托司丞大人的福。”
“那便好,令是急令,刚才已经耽搁不少时间了,手续已经办妥。”
言下之意我们这就可以直接走。
郑琰玉并没有去开那已经没有锁的门去迎接他久违的自由,将身上的灰尘掸了掸,望着狱卒退走的方向。
“大人总是把那狱卒支开,又有心让他觉得你是被谁派来捞我的,这样……”
“这样可以省掉许多不必要的麻烦,而且我也从来没有说不实之言,”邹鸿不等他说完即接过话头,脸上露出一丝狡猾之色,“基层的人便是这样,你有一张看得过的通行证,确实方便许多,再加上你姓的是国姓,没准他在心里早就给你编造了一个不得了的身份。”
郑氏是皇家一脉的姓,但是并不是皇室的专属,这天下诸郑,不管寒族还是望族,倒是都盼望能和皇帝沾亲带故,但哪里有那么多的皇亲国戚。
郑琰玉自然从出生起就是国姓,但是从来都没有受到过这种高级待遇,反倒是受过许多嘲讽,今天倒是开天辟地头一回,被狱卒当作“上流人”。
不过此刻他正歪着脑袋审视邹司丞有些小得意的表情。
“邹大人这么怕麻烦,想必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冷不丁的一句,问得邹鸿脸上的表情戛然而止,在那里僵住。
“……我都说了,太聪明不是什么好事,你如果有问题,先放心里,完成了任务再问不迟。”
“那我就只问一件事,别的不多问。”
邹鸿收束了尴尬的表情。
“只这一件,你说。”
“大人什么时候听我说,我要接你这趟差事了?”
邹鸿表情二度尴尬,这个年轻人,和他的内功一样,回转连绵,能在不动声色间卸力还击。
“你……”
其实邹鸿想说“你究竟想怎样”,但终究没有说出口。
郑琰玉见这位司丞大人的囧装,见好就收,接下话头:
“总得告诉我,干完这一票我能有什么好处啊。”
这是一句玩笑话,邹鸿脸上作色,转身就走,其实在心里松了一口气。郑琰玉在他转身后嘴角一翘,伸手开牢门,跟在后面。
“我需要你协助我完成一项任务,放心,肯定是在清平司任务范围内,是合法的。只不过因为我没有同僚协助,所以我动用了司丞的权限去征调履历比较清白又有一定武功水平的囚犯,我在卷宗里挑了一下午,选了你。任务确实会有危险,你想好。”
两人一前一后在大牢的长廊里朝门口走去,邹鸿边走边讲,语速很慢,他嘴里的字句,一个个地出邹鸿口,入郑琰玉耳,在幽深的道路里没有一丝回声,也没有让第三个人听见。
前方渐渐地亮了起来,等邹鸿嘴里的话讲完,他的脚步已经停了下来。
在暗室里呆太久,需要在离大门近的地方先适应一下光线。大风正争先恐后地从门外灌进来,在两者作用下邹鸿不得不把眼睛眯着。
郑琰玉在邹鸿身边也停了下来,邹鸿转脸对着他,脸上的表情早已经变得自然了。郑琰玉这才第一次看清楚司丞的脸,厚重坚毅,隐隐带点苦相。
“出了这个门调囚令就正式生效,想清楚,走出去拼命还是返回去蹲大牢。”
郑琰玉左手掌心向上,微微向外挥出,是一个“请”的手势,原本在牢房里面清幽呆滞的眼神,已经在那一方门户里透进的光的映照下渐渐清澈起来。
他知道自己需要这个机会,再回想他身陷囹吾的经历,那漫无期限的暗无天日,更加确认。
“郑兄,多指教了。”
“敢不从命。”
邹鸿双袖一挥,把双手背在身后,越往前走风吹得越急,邹鸿仰天大笑出门去,衣袂裙裾猎猎作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