饷午时分,陈氏方醒,她坐在西边下首,丈夫身侧。歇了一阵,面色好了些许。不一会,便见张氏携着一名少女的手,款款而来,不由得打起眼来细细打量。
只见那少女衣着素净,脂粉未施,却是清新明丽,让人心生好感,便笑到:“这位便是张姐姐的掌上明珠了吧,这么标致的人儿,我今儿才算见了。”
“见过伯伯、伯母。”沐卉上前施了礼。
“好孩子,可曾读书,平日里做什么消遣?”陈氏携了沐卉的手,又将自己手上玉镯褪下,套在她手腕上,充做见面礼,玉镯翠绿,更显得那肌肤无暇。
正说着,林轩和翻阅完刻本,与三金进了厅来,一抬眼便看到母亲身侧站着一名少女。
“二郎来了?也该让二郎见过这位妹妹,日后若遇上了,也不致于两眼不识。”林魏志见正主来了,笑着提醒了一声。
沐卉抬眼,正与林轩和目光碰在了一起,只一刹那便又离开。
虽是惊鸿一瞥,但少女一双杏眸水色潋滟撞入了林轩和眼帘,他轻轻扫过沐卉侧脸,只觉得素雅清透,与旁的女子不同。
“见过世叔婶婶。”林轩和不动声色的拜过沐家二老,这才走到沐卉身侧做恭,声音都轻柔了几分:“见过沐妹妹。”
沐卉见人都来到自己跟前了,只好微微侧身还了礼。
空气中因这对人儿仿佛扬起了一阵暖流,林魏志和沐诚远含笑相视一眼,知是成了。
张氏也没让女儿多留,只打了个照面,便带着沐卉和陈氏去了偏房用膳,主厅留给了主夫待客。
入夜时分,因连着几日劳累奔波,林家三口便早早歇下。
床榻之上,四周寂静,张氏悄悄与丈夫耳语。“轩和的事便这般定下了吗?”其实她并不想这么快便为幼子定下,她这儿子人有人才,要文有才情,今年下场授业恩师也道是有七八分把握,一旦中举便是不可同日而语,便是京城贵女也配得。
这沐家虽有些小钱,但算不得富贵,那沐卉容貌太甚,娶妻当娶贤,所以这庄亲事她是怎么看都不不舒坦。
“妇人之见。”林魏志自是知道枕边人的心思,轻斥道:“沐四年纪轻轻已是从五品的翰林院侍读,他与沐兄关系最佳,彼时沐兄读书时,便将他坐于案边,将句亲口传授,教以成人之道,沐兄对他而言如师如父。沐兄只阿卉一女,沐四怎能不上心。且沐四的岳父乃国子监祭酒,轩和如今进的是地方官学,学问再好,如何比得上学行卓异的名儒指点。”
“原来如此。”难怪丈夫对此事这般赞同。
“且贵女是那般好娶的,如今朝廷乌烟瘴气,人心混乱,不小心站错队,轻者罢官去职,重则家破人亡。”
“夫君远见。。。”张氏多番思量,果真是丈夫考虑的面面俱到,便不再言语,默认下来。
林家三口在沐诚远热情挽留下多盘恒了两日,第三天,便要启程到省城里头准备会考事宜。
沐诚远将其三人送到码头边上,林轩和仍恋恋不舍的回望。
林沐两家已口头定下亲事,又交换了一对祖传的龙慕翡翠玉佩作为信物。然而自从那日惊鸿一瞥,沐卉便没再出现在他面前。
船开了,方看到沐诚远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车里探出一张稚嫩的美人脸,正是他心心念着的那抹倩影,林轩和登时双眼发亮,从船头疾步走到船尾,朝沐卉使劲挥了挥手。
沐卉本来对这只有一面之缘的小哥哥没甚感觉,如今见他这模样倒是忍不住噗呲一笑,美人一笑犹如桃花放蕊,迷了少年的心,却不知也入了别人的眼。
自打林家离开后,尘埃落定,沐卉便被拘在了家中,除了和父母去看望祖母,不轻易出门。
如此安静的又度过了几日,眨眼到了迎神赛会。这镇中迎神赛会由来以久,因地处两城交界,又是临近海边,镇民们信奉海神禺强及五谷佛,每年六月卯日便会举办迎神赛会,祈求风调雨顺。
这日卯时不到,沐家厨房里便忙得不可开交。
“鲁婆,快将那卤鹅收汁,放凉了好装盘。”张氏忙得应接不暇,五牲三馔缺一不可。“三金,将那鞭炮蜡烛分开放好,祭文烧纸元宝再检查一遍。”献香献爵,献烛献帛以表诚心。
沐卉和四喜也没停手,帮忙治办些斋品。
“娘,时辰快到了!”
神像升殿前,放两响炮作为信号,沐卉隐约听到炮声,连忙提醒张氏。
“诶诶。”沐诚远早叫了马车在门口候着,张氏几人将东西小心翼翼搬上车,早膳也没来得及用,便马不停蹄的走了。
沐卉阖上大门,门栓栓紧,世界暂时安静了。
“四喜,我们用膳吧。”祭祀的日子,早膳是不能用荤的,熬得浓稠的小米粥,一小碟酱瓜,一小碟豆酱紫姜,应付一下便过去了。
四喜年已九岁,但个子瘦小,人看起来木讷讷的,看起来不足年岁,鲁婆素日里不让她出来见人。沐卉是独女,她不喜孩童过分嘈闹,倒喜欢四喜这样安安静静,平日没人看见时,常和四喜一同吃玩。
方喝了几口米汤,忽听到外面唢呐声响,这是开始迎神绕镇巡游了,再过一小会,各家摆好祭品,镇民们便会鞭炮相迎,敲锣打鼓的震耳欲聋。
“嘭嘭嘭。”大门突然被大力擂了起来。
“娘,怎么回来了?是忘了什。。。”沐卉以为是张氏他们行事冲冲忘了什么东西回来去,毫无戒心的拉开门栓,话未落音,门缝里突然钻进两名陌生人,一男一女,二话不说将手中帕子旺沐卉脸上捂去。沐卉只闻得一股刺鼻气味,头脑一麻,软软的倒在男子怀中。
“啊!!啊!!!”四喜跟着沐卉后头,见到这情景,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却发不出声音。
那男子向女子使了个颜色,女子几步向前,抓小鸡似的将四喜手腕捏住,反手一劈,便将两人带走,复又将门关好。
这时,鞭炮轰鸣,烟花弥漫,整个镇上洋溢着一派热闹气象,哪里有人知道这白日青天里竟发生这种掳人事件。
沐卉在水浪敲击声中醒来,她一手捂着额头,一手撑着地板,勉强坐了起来。
“这里是哪里?”她只觉得身子底下摇摇晃晃,鼻间嗅着海腥味。借着昏暗的光线,她打量了一下四周,原来是一间简陋的船舱,约莫两丈大的地,满满当当的挤着七个女孩,人一躺下,连个伸脚的地都没了。
听到她发问,船舱里却静得可怕,没人理会。
“四喜,快醒醒。”沐卉手往旁边一撑,碰到一副软软的身子,低头一看,竟是面色苍白的四喜,只见她眉睫颤抖,似要转醒。
“啊…”别摇了!老子都三天没得觉睡了!司西只觉得头晕恶心,颈脖后面酸痛得厉害,外加一股子海腥味令人作呕,顿时火冒三丈。
“四喜,你感觉怎样了?”沐卉很是自责,如果不是她的大意放贼入室,也就不会连累四喜遭此一劫。
“啊?!”滚犊子,老子还能怎样!都快恶心死了!他本来在家熬夜做道具,怎么把他扔到片场来了?司西正想大骂一通,却发现自己声音很哑,怎么也发不出声,用力过猛还连咳了几下。
“这位姐姐,敢问可有水?”沐卉见四喜神情激动,连忙将她轻轻扶起,顺了顺背,又问了一下身侧的女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