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黄种人果然是翻译,郑首善话音刚落,他立刻对约瑟夫说起了俄语,估计是因为郑首善刚才这番话里虚词甚多,所以他直接把没用的东西都给去掉了,一大通就变成了三言两语。
约瑟夫点点头,跟翻译嘀咕了几句,翻译听完,转而对郑首善道:“约瑟夫先生说,他并不在意这些细节。”
郑首善似是松了口气,点点头:“如此甚好。”
两帮人在车间里信步而行,郑首善和约瑟夫以翻译为媒介攀谈起来,过了一会儿,约瑟夫嫌郑首善废话太多,跟翻译嘀咕几句,翻译告诉郑首善赶紧说正题,郑首善闻言,颇有些尴尬,只能打个哈哈,然后跟约瑟夫谈起了生意。
年轻人在一旁默默听着,心里暗笑,老毛子直来直去惯了自然不会喜欢郑首善的虚里冒套,其实他也不耐烦得紧,只是苦于没机会开溜。
这时,郑首善和约瑟夫不知因为什么争论了起来,郑首善一再强调自己没有到太连的法子,至少目前没有。约瑟夫一脸无所谓地说,不去太连也可以,不过这样一来你只能拿到一半的报酬,郑首善大急,说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两人争执了半天,最后郑首善为了拿到全额的报酬,只能妥协。
郑首善转过头,无奈地对年轻人说:“李小弟,本来我是想等延边那单生意结束再跟赵镖头谋划此事的,只是……你也听到了,约瑟夫先生忽然改了主意,你回去告诉赵镖头,让他尽快拿主意,分成的事儿咱们可以再商议。”
你一毛钱也拿不到了,年轻人点点头应道:“在下明白。”
他正想以此作借口告辞,耳中忽听得“咻”的一声轻响,微不可闻。
年轻人心里吃了一惊,抬眼一看,只见印刷车间的侧门正虚掩着,声音是从外面传进来的,再看旁边几人神色如常,显然都没听到,郑首善正忙于敷衍约瑟夫,满脸堆笑。
咚。是东西倒地的声音。
年轻人眉头皱紧,刚才那声轻响不是暗器就是消音的火器,情况不妙!
咻、咻、咻三声轻响,随之响起的咕咚咕咚的倒地声。
车间外忽然炸开了锅,尖叫四起,其中不时夹杂咻咻声。
年轻人身边几人闻声,神情一变,就听外面有人在喊:“水漫了*!水漫了!”
(水漫了,唇典用语,意为“人家杀来了”。)
郑首善和三位镖师闻言,顿时面色大变,年轻人故作惊慌,磕磕巴巴地问了一句:“出、出、出什么事了?”
郑首善看了年轻人一眼,没有回答,已经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表情变得异常阴沉,他看看年轻人,又看看约瑟夫,约瑟夫也在看着他,脸上的表情非常难看,右手已经伸向后腰,身边的翻译和两个跟班也是一样的动作。
外面的惊叫声已经连成了一片,车间里的气氛瞬间紧张起来,所有巡逻的镖师和趟子手反应过来,纷纷展开行动,年轻人注意到,他们并不是漫无目的地吓跑,而是径直赶到某些特定位置的印刷机器前,按下隐藏的按钮,十几个机器发出一阵喀喀连响,金属外壳应声而开,里面放着各式兵器暗器,众人从中取出称手的家伙,然后各自找隐蔽躲了起来。
一时间,外面咻咻之声大作,显然外面的人开始还击了。
一位躲在侧门旁边的趟子手按捺不住,转过身飞起一脚踢开侧门,大声喝道:“什么人!”
他动作太快,屋内众人大多没反应过来,唯独郑首善高呼一声:“不要妄动!”
就听噗的一声,一蓬血花从那趟子手的后脑飙射出来,他哼也不哼一声,尸身栽倒在地。
有人出去,就有人进来。一个满脸是血的家伙冲进侧门,大声嚷道“鹰爪孙*!是鹰爪孙!鹰爪孙来啦——”
(鹰爪孙,唇典用语,官府之意。)
他话还没说完,就听咻的一声,一件锐物紧随而入,正中他后脑,话音直接中断,此人扑倒在地,后脑插着一枚飞镖,已然殒命。
外面又有一人骂道:“我屮,是乌衣社的——”话说一半便戛然而止,显然已凶多吉少。
车间内的众人听到“乌衣社”三个字,顿时心神剧震,相顾骇然。郑首善脸色铁青,大喝一声:“马前点,喂青子(赶快准备战斗)!”
他声如洪钟,把众人吓了一跳,齐齐打了个激灵,回过神来,马上有几个人冲过去关上了侧门,忙碌间,有人碰倒了纸堆,半空中无数纸片飘飘扬扬,车间里好像下起了大雪一般。
郑首善招呼年轻人和约瑟夫:“咱们先找个地方躲一下,估计过不了多长时间乌衣社的爪牙就要攻进来了。”
翻译对约瑟夫说了几句,后者斜了郑首善一眼,又低声对翻译说了几句,翻译听完,阴恻恻地对郑首善说:“约瑟夫先生说,我们才刚到这里就有人来袭击了,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不知郑先生能否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郑首善知道约瑟夫所指为何,脸色微变,摇了摇头,否认道:“不,我没必要这么做,要知道,外面死的可都是我的人……”
说到这里,他忽然浑身一震,转过头来,直勾勾地盯着年轻人,其他几人见状,也跟着看了过去,一时间,七八道各种含义的目光聚集在了年轻人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