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凭那气质自是无法震慑鬼道邪魔,要靠童伯羽兄妹那也很悬乎。道牧的脖子像人偶一样,一卡一动转向阿萌,小眼对大眼,一个比一个深邃闪亮。
道牧用力说话,脸上青筋如筷子般突兀,嘴巴开合却慢得太多。十息吐一字,吐字又无声,六十息恍如隔世,道牧眼中火花差点熄灭,身体一度摇摇晃晃,晕厥过去。
“哞!哞!哞!哞!哞!哞!”阿萌仰天长啸,一声更比一声高。
黑龙猛然收缩成团,最后一柱阳光全无。鬼道众生集体暴动,那呜呜呜的风声,就是他们的笑浪。腥风血雨切开雾气一道口,从鼻子和耳朵涌入道牧体内。
道牧没有发出惨叫,却不知何时,自然垂放的双手紧握成拳,皮肤越显血色,眼睛愈加漆黑。
阿萌神色凝重,嘟着嘴,抬起前半身,猛然一踏。“哒”一声清脆,苍巅上的黑龙瞬间爆碎成烟。黑烟随着壮阔的波澜混入乌云,不见半片龙皮碎块。
实际上像是道牧主动在吞食鬼道众生,也没过多久,就见天地空荡。汹涌澎湃的浪潮总算在世人面前露出它狰狞残暴的一幕,一次次与天葬山齐头时,狠狠拍在天葬山上。
然而血水并没有能够形成冲击,全都渗入裂缝之中。诡异的是不见裂缝的液体涨高,一切如常。随着一阵阵阴风狂啸,靠近裂缝倾听,可以听说鬼哭神嚎。或怨念,或悲愤,或不解,或歇斯底里,无不在唤醒你心中的魔怔。
“你要以身体为炉!”童伯羽放弃尝试,两眼鼓胀血红,右手随时都会抓碎牧笛一般,关节处森白,“恁地不早说我还会来这!”
童伯羽语无伦次,气得大挥衣袖,原地跺一下脚。薄如纸的石壁没有崩碎,反倒是童伯羽收脚,痛得他倒吸一口冷气,摇摇欲坠。
好在顺势靠在阿萌背上,他闭着眼,猛甩头,“嗯嗯”痛苦呻吟,牧笛敲打脑袋。十数息后,倏然站直身体,气质大变,笑容挂在脸上,却稳重冷静。
“有意思,真有意思。”他一边拿着牧笛往嘴边靠,一边揣摩道牧意图,脸上笑容灿烂,“不历心,不成法。不历劫,不成道。你狂揽海量阴阳之力,难不成是想要天劫降临前,将仙基铸造至大圆满。借以天劫之力,打破仙凡桎梏,步步登巅,成仙证道”
道牧蓦地闭上嘴,四散的白色烟气回笼将围绕道牧周遭的黑雾搅碎同化。在浓浓白雾要将自己淹没之前,道牧嘴角上扬,似笑非笑。
“呵!”童伯羽好似明白道牧的涵义,收回目光,吹起悠扬的笛声。
笛声无序无律,仔细一听又像是一手驳杂的谱子,书写着人生的酸甜苦辣,五味杂陈。时而调皮,时而无奈,时而愤怒,时而乐观。笛声没有将童婕的声音淹没,反倒让童婕的声音响彻天地,浑似那菩萨临凡作法,普度众生。
残生的人,后来的人,食人鹰群,食人鹰主,以及清醒的鬼道众生,无不逐步瞩目。他们一心向佛,可从未听见过这么悦耳动听,这么沁人心扉。笛声若有如无,如那春风轻抚不留痕,耳边却是梵音仙乐。
有心人欲要捕捉笛声,笛声滑得跟泥鳅似的。每次要捕捉到,就会快速逃脱。逃脱就算,笛声还会留下轨迹让你追寻。人们越陷越深,越深越进,不愿自拔。
当他们醒悟过来时,笛声近乎于无。仙乐梵音脑海回荡,童婕的念经声在他们心脏纂刻留痕。感官的冲击,灵魂的震撼,让他们不知不觉跟着一起背诵经文。
妙的是每个人念的都不一样,每个人唱的都不同。来到他们身边仔细一听,竟然是把自己生平所做的罪孽,尽数念出来,念成经文吐出口中,忏悔孽业。他们直觉自己身体越来越舒服,心胸越来越通畅,心情越来越开朗,却未发现自己九孔冒黑烟。
这些孽业恶气飞升苍巅,与黑云海相融,掀不起一缕波澜。这就像是一个倒立的大海,升腾的孽业恶气就是早晨水汽。
“嗡!嘛!呢!叭!咪!吽!”道牧再吐佛门真言,环身白雾燃烧熊熊烈火。血霞暗夜在烈火下亦变得火红,霹雳吧啦作响,好似也在燃烧。
道牧右手猛然抬起一招,那罪孽恶气汇聚成的黑云海竟化作龙皮金丝黑披风飞落道牧手中。道牧将披风往背后一靠,自行与血霞暗夜成套。火焰并没有因为披风而消减,反倒因为披风,火势再度高涨,灼得时空扭曲,肉眼可见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