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也都一一回了。
我们这边冬天不但会飘雪,春天还会飘柳絮,抬头啊就是白花花的一片,不注意就会打喷嚏,不过春天是因为鼻子痒,冬天是因为冻着了。好吃的可有不少了,苹果糖、花团儿、面疙瘩……
诶,你们那边有什么啊?
相思湾吗?还是老样子啊,我们这最出名的就是鲜花饼了,每年春都会开满城的花,走到哪都是艳色,手巧的人会采集这些花做成易保存的食物,拿去卖……
我给你寄了一盒,你尝尝味道好不好?
像是相识很久的友人,两个灵魂隔着万里靠信笺里的文字,靠往来打听的消息,了解对方,会突然来的礼物,。
暂时别来吧,我最近在查南鸿城商户的事。你不是说蓄水有些困难吗?我找了些法子和设计图,一同给你寄过去了,你好好看看。
每次,都会被莫名其妙地耽误,停留在原地。
慢慢的,不知怎的,她们联系越来越少,明明还是忍不住想念,却好似突然少了联系的理由,谁先往前踏一步,说句话,寄封信,都成了打扰。
再收到关于她的消息已经是不知道多久以后,城主结亲,带着柳絮和飞雪纹样的帖子寄到了各个城主府上,是邀请。但又说路途遥远,时间匆忙,只托人带了份贺礼,从此,再也未打听过那里的消息。
将最后都没送出去的信好好收起来,放在盒子里,这段往事便永远封藏。
见信望安,一展舒颜。可谁又知道呢?在北雁城琉璃做主珠的手链是专赠给亲密的人的,可以赠给朋友,可以赠给父母,可以赠给信任的人。
唯独不能选赠予之人眼睛颜色的琉璃。
因为那样的琉璃,一辈子只能赠给一个人,只能赠给所爱之人,寓意是请看着我吧,只看着我,我想记下你的眼睛是什么颜色。
在集市寻琉璃珠那天阳光正好,她走遍了北雁城所有的铺子,看过每一颗琥珀色的琉璃,最后选了一颗橙艳的琥珀琉璃,在阳光下好似糖浆流化的颜色,只看着就甜到心坎的颜色。
在琥珀滴落的一瞬间,最美好的事物都会在此刻定格,包括回忆,包括过往,包括很多还来不及说出口的话。
定格之后便是消散。
他用这山川河流做比,一诉心中壮志凌云。
盛夏是无处可逃的炙热,用聒噪蝉鸣和昏昏热浪迫得人躲藏,不去听不去看不去感受。若不是初识的友人相邀去河岸,怕是待在阴暗角落里,动都不想动上一下。
到了河岸便褪下鞋袜捞起裤腿,将足浸入河水中才捡回一条小命。一旁的友人亦是如此,只递来鱼竿鱼篓和一盒饵,两人就坐在这山水之间共享清凉悠闲。
青山高耸,峰峦叠嶂,绕着河面做起了遮掩这宝地的屏风,山上翠绿交错层叠,偶尔空出一点的深黑,如同当世最好的水墨画家精心雕刻出来的作品。随日渐斜,阴影笼盖整片河岸,夏风吹过掀起阵阵涟漪,只觉得心旷神怡,毫无夏日酷热的烦忧。
友人开了话匣,巧巧抖动手中鱼竿。
他指山予我看,道这山峦屏障是分开两地的刀痕,就算翻过去也只不过是面对另一座山,去不到下一座城他指水予我言,道这江被后面的水推动不知去往何方,却任奔流不息不知终点他指天予我望,道若这天要天下山河分割,他便尽全力让江山一统。
是有能之士的雄心壮志,还是庸人之辈的痴心妄想……如今尚未有实据可言。
他手中的鱼竿跳动一下,他用力一提,一条大鱼便跳出湖面被他擒住装进篓里。他这才道不负此行。
等天被火烧了个通透,才收了鱼竿提起鱼篓踏上归程。
这一天下来,我鱼篓空空还被跳起的鱼溅了一身水,可谓狼狈。却也觉得来到此处并未辜负一天光阴。
红尘一世,留下什么或带走什么并不重要,这山河万里我亲自走过,便已是不负此行。
转身又做了一个梦。
若是在说故事,这个开头已经算是恶俗到了极点,所以也不会有多少人在乎你梦到了什么。
是桃花雨下故人回眸,轻捻花枝品新茶,还是山水之间泉水泠泠,拂过琴弦听新曲,又或大雪覆盖天地皆白,温好清酒图一醉……这些重要吗?
梦外的人体会不到,梦中的客终会遗忘,空留一缕执念紧握,最后尽数化为遗憾,哽咽在心头。
并不喜欢做梦啊。
无论梦见什么,沉浸其中还是过分清醒,最后都会醒过来,梦终究是梦。
我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人问我冷暖冬添新衣夏送冰,梦里有我从未见过的锦绣山河,梦里有故友朝我笑,梦里有……
有我寻不到的远方,回不去的家乡,唤不了的故人。
然后梦醒了,冷冷月光透过窗,照亮四周,空无一人。
这姑娘笑起来眼睛会弯,嘴角会翘,轻轻一声笑像是在恶作剧的孩童,现在也不过是在继续她的游戏,俏皮明媚。
唯独收到粉色尘埃花的时候,碰上作的手,与她对视的时候,骨眼睛像突然染上一层光亮,熠熠生辉。
等城里的人渐渐被感染,慢慢恢复笑脸了的时候,作便不见了。
对,不是走了,是不见了,彻底地不见,悄无声息。
他等啊,等啊。
他便觉得,他该到外面去走走了。他觉得只要他再碰上她肯定一眼就能认出。
实际上也的确是这个结果。
“我没想到你会来。”
作这么说道,她一直以为于她漫长生命而言不过短短的初见,怎么也不会在人心上留下痕迹。
“没关系,只是想和你说一句再见而已。”
没人知道等再过上百年岁月作会不会还记得那个笑如暖阳的少年,正如别人也猜不到,她提起骨的时候是会不在乎的笑,还是也会微微动容。
那个时候尘埃花肯定在空中飞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