腾州出发的动车徐徐开往甘州,中间途径三个军区,每个小镇内都设置有站点,每一站上来的人多则上百,少则一二十,施若华一家人在靠近车头的特级车厢买的连号,刚好是个小隔间,他们行走坐卧低调谨慎,轻易不会随便走动。
“红苹果”坐的位置就在施家人隔壁,施家人怀疑这个警惕那个,注意力却始终没有放在这人身上,实在是这个女孩太没有特务气质了,——红润的苹果脸,脸蛋嫩得能掐出水来,脑袋上别着幼稚的蝴蝶发卡,抱着一袋子零食边走边吃,一蹦一跳的,看着就是个没长大的孩子,谁家会这么缺心眼派这样一个,看着就特别不靠谱的人呢?
施若华的目光从女孩脸上一晃而过,后面再也没看过这个人。要不怎么说她过于自负呢?哪怕在盲山部那里栽了几个大跟头,经历了前所未有的挫折和屈辱,她的自信也没有损失半点。就因为过于相信自己的眼力,就是这些被忽视的疑点在后来将她彻底打入深渊。
不过,施若华的眼力也确实没错。“红苹果”干的一点都不称职。这家伙是一路吃到甘州的,几百公里的路程,嘴巴从来都没停过。大概是吃的太欢快了,肚子圆鼓鼓的,跑厕所也跑的很勤快,根本不愿意排队等,几乎能去的车厢她都去了。
厕所的水箱里,被她丢了一把泡发的植物种子,这些草籽在有人上厕所时,就会顺着水冲出来,排到车外,遇着某种特殊的物质就会猛长。
在甘州,这条列车线路会经过九个镇子,每个小镇停留三到十五分钟不等。
越靠近甘州,万里无云的好天气没有了,天上阴云密布,开始下雨,雨花打在车窗的防弹玻璃上啪啪作响。
初始,看到雨施若华是欣喜的,依照他们的计划,紫色毒气弹在晴天会隔断电波信号,而遇到雨水后会腾升起浓雾,遮掩方圆几里范围内的视线。
可后面她就高兴不起来了。
因为甘州,没有雾。
雾呢?!
到达甘州的第一个小镇,动车停了下来,车门一来,站台上涌进来几十个人,奇怪的是他们全部都聚集在靠近车头的第二个门前,上车后也没分散出去,仍然都聚拢在同一个车厢里。
“红苹果”好奇地瞅了一眼,上车的人都是男人,大半都年轻力壮,还有几个半百老人,但老人们状态不怎么好,眼睛半睁半闭,腿脚有气无力地,是被两边的壮汉挟在中间,半拖半抱着进的车厢。她随便瞥了下,眼神很快就移开,继续低头奋力啃手里的大鸭梨,吃得汁水四溅,一副“我什么也没看出来”的样子。
隔壁车厢的施若华望着站台上的那些人,简直心惊肉跳。
不对!
她起身走向下一个车厢,在将要踏进去的瞬间,犹豫了一下,转身开了厕所门,从手包里掏出口红,在水箱背后画了一个奇怪的符号。停留了大概一分钟,冲水,开门,走到一旁的水池里洗手,对着镜子补妆。
她掏出妆盒,细心地往鼻子两翼扑粉,旁边刚从厕所出来的男人礼貌地请她让个位置。
她扭脸看他一眼。
这是一张温文尔雅的脸,男人嘴角噙着和气的微笑,他摊开双手,露出手心里面的一团淡红色痕迹。
这是水箱背后的口红。
男人打开水龙头,修长的十指伸展,双掌合十、两手交握、十指交叉、单指轻点掌心……各种手势极快地变幻,看起来很讲究。
施若华为之目眩。
男人抬眼从镜子里看她,眉毛轻佻地扬了扬。
“小姐对我的手可还满意?”
施若华羞窘转开了眼,粉扑左一下右一下,时快时慢,动作像是不熟练,但又有说不出的美感。
男人报复似的盯着她看,一双眼充满兴味,含情脉脉。
施若华补好妆后,悄悄瞪了他一眼,然后快速离开了。
看起来这仅仅只是一场陌生男女之间,萍水相逢的小暧昧,无伤大雅。
“红苹果”没有动弹,还坐在老位置上开心地啃自己的水果,吃饱后双眼一闭,掏出一条薄毛毯往头上一盖,背包抱在怀里,公然在车上睡起大觉来。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她把头脸藏在毛毯下,手伸到背包里,挑出一块玉石紧紧握在掌心,憋红了脸全力催动。玉石上的符文缓慢而坚定地亮了起来,一层朦胧清浅的淡绿色光晕以玉石为中心向四周扩散。
这层光晕透过毛毯,扩散的距离超过半米之后,清光变成一缕缕烟雾一样的光波飘了出去,有的飘向隔壁车厢,有的飘到车头。
白晃晃的灯光下,雪地刺眼的白光映照下,这些光晕烟雾很不起眼,没人关注到。
隔壁车厢,刚刚略施小计**了一位年轻而美丽的女士,那风度翩翩的男人满足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后,也从座位下拽出一个包裹,里面有一条皱巴巴的毛毯,他把毯子递给身边的人,让他们牵开整理下。这个小隔间就这么被一整天抖开的两米长的毛毯遮挡住了。那男人蹲下身,躲在这里公然从包裹最下面拿出一台精巧的仪器,调出波段频道后,快速发送出一组讯号。
发送成功!
男人愉快地打出一个响指,仪器放到座位下面收了起来,毛毯也整理好了,被他随手盖在隔壁位置的老头身上。
他不知道的是,刚发出的电波还没飞出这节车厢就被不知哪里飘来的一缕清光缠住,搅碎,化为零碎的杂音消失得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