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说倚翠楼外两股骑兵滚滚而来,待两方人马站定,队中打马走出两位将军。
其中一人望着孔武有力,抱拳道:“大将军,末将甲胄在身,不能全礼,还望海涵。”
另一人正是完颜宗望,闻言皱眉道:“宗翰,一定要走到这一步吗?”
那完颜宗翰面无表情道:“回大将军,末将接兵部尚书命令,说此地有反贼闹事,故而前来查看,大将军所言,我却是听不太懂。”
完颜宗望长叹一声,缓缓道:“想当年,在虎水河畔,你我兄弟四人义结金兰,立志灭辽,食同桌,寝同床,何等亲近,为何现在却成了这般模样?”
完颜宗翰漠然道:“大将军莫要将我抬得太高,我只是一介臣子,有何资格与你们称兄道弟。”
完颜宗望脸上一暗,随即满脸怒容,喝道:“鸟家奴,你以前说的话都是放屁吗?”
完颜宗翰听他呼喊自己的小名,面色终于有了波澜。
“当年之时,宗翰少不更事,竟然与大皇子、大太子、二太子结拜为兄弟,犯了人臣大忌,不提也罢。”
完颜宗望闻言怒气难遏,打马上前,将完颜宗翰领口一把拽住。
“鸟家奴,你贻误军机便不犯忌吗?蓄养死士便不犯忌吗?结党营私便不犯忌吗?插手宗庙社稷便不犯忌吗?谋害皇储便不犯忌吗?”
完颜宗翰任由他扯拽,只淡淡说道:“大将军,你说什么,我根本听不懂,若你想要鸟家奴的性命,只管一刀将我宰了便罢。”
完颜宗望将他狠狠一推,策马而回,立在阵前,朗声道:“鸟家奴,不论谁对谁错,只要是太祖的旨意,我斡鲁补便决不会违背,纵然与你反目成仇也在所不惜。”
完颜宗翰眼中痛苦之色一闪而过,沉声道:“迂腐之见,若依你所言,今日的大宋,只怕便是明日的大金,到时候你我有何面目去见太祖?”
完颜宗望沉默良久,缓缓叹气道:“今日之事,如何收场?”
完颜宗翰毫不犹豫道:“我接兵部命令,将今日在场之人,尽数扣回,没有半点商量余地。”
完颜宗望笑道:“既然大哥已经不再留手,那便手底下见真章吧。”
说罢大手一挥,身后骑兵尽皆长枪平举,做好冲锋的准备。
忽闻四面八方又复蹄声大作,大街小巷中也不知涌出多少大头兵,骑步混杂,将个倚翠楼围得水泄不通。
一员长髯飘飘的老将跃马而至。
“二太子、宗翰将军,且慢动手。”
完颜宗望冷冷道:“郭将军,你也要进来掺和吗?”
来人正是上京留守使郭药师。
郭药师跃下马背,来到二人中间,抱拳道:“二太子、宗望将军,老夫受命守护京师,二位在此大动干戈,却不知有没有陛下手谕。”
完颜宗望与完颜宗翰漠然以对,均未回话。
郭药师也不以为意,再抱拳道:“既无手谕,二位便请回吧,此间之事,本使还要回禀皇上,没时间与二位在此干耗。”
完颜宗望最担心的便是郭药师站在完颜宗干的队伍中,见他两不相帮,也顿时放心不少,抱拳道:“老将军恪职尽守,秉公办事,宗望敬佩得很,这便率兵回营,听候发落。”
郭药师回礼道:“二太子宅心仁厚,不令我等做外臣的为难,属下感激不尽,职责所在,郭药师但有得罪之处,还请二太子见谅。”
说完又朝完颜宗翰抱拳道:“宗翰将军,不知能否表个姿态,好叫卑职心中有数。”
完颜宗翰展颜笑道:“我常听大皇子提起老将军,他夸你智勇兼备,能识大体,断大事,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今日就此别过,来日咱们多亲近亲近。”
说完朝郭药师善意一笑,调转马头,前军变后队,又复滚滚而去。
高庆裔自然也随完颜宗翰而去。
完颜宗望一跃下马,龙行虎步,来到黎歌与完颜亶身边。
完颜亶一缩脖子,躲到黎歌身后。
黎歌也尴尬一笑,不知如何是好。
不料完颜宗望并不生气,只皱眉道:“黎小哥,你要跟着我们回去吗?”
黎歌顿感犹豫不决,思忖片刻道:“我实不放心他的安全。”
完颜宗望点头道:“如此甚好,有话咱们回去再说。”
自有手下牵来马匹,黎歌抱起完颜亶跃上马背,打马来到郭药师身前,俯身道:“郭将军,其中曲折,来日再与您细说,从义尚在驸马府,你速遣人将他接回。”
郭药师冷哼一声,并未理会与他。
黎歌暗叹一声,随着大队人马也是滚滚而去。
倚翠楼内一片狼藉,自由郭药师派人善后不谈。
却说完颜宗望将完颜亶一路护送回承乾宫,将完颜亶打发去休息,遣散婢女,只余下他与黎歌二人。
二人分宾主落座,完颜宗望呷一口茶,微笑道:“黎歌,你是否有诸多疑问想要问我?”
黎歌摇头道:“没有,我对你们之间的事情并无多少兴趣。”
完颜宗望闻言一愣,苦笑道:“你这人这般无趣,也不知素素喜欢你什么?”
黎歌笑道:“我也不知,正要当面问问素素。”
完颜宗望沉吟良久,缓缓道:“我给你讲一讲大金国的故事吧。”
见黎歌不置可否,暗叹一声,继续道:“我等本是黑水河流域的女真族人,当年耶律阿保机将我等先祖分为生熟两部,‘熟女真’被他打散,而后迁往辽国各地,逐渐教化,‘生女真’则被他牧养在粟末江与宁江州一带,犹如牲口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