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我有了新的身份,我就不再知道我是谁了。
是的,据传说这个世界上有很多人,而每个人都有一个身份,这身份可以是商人,可以是农夫、公务员、律师,甚至可以是流氓、娼妓,总之当人有了身份,就仿佛拥有了一个标签,可以在茫茫人海中拥有属于自己的一席之地,任何人都可以通过这个标签来认识自己,发展自己,毁灭自己,又或者用这个标签来与他人交往,获得自己想要的一切。
而我,却是不同的!
给我新身份的那个人,也就是那个叫做杰克的白人告诉我,在我获得新身份的那一刻,我过去所有的历史就都灰飞烟灭了,我曾经拥有的包括父母在内的所有社会关系就都不存在了,我曾经用过的名字也不再属于我,我有了一个新名字,而这个新名字可以出现在任何一个国家的护照上,只是那些身份证件虽然可以顺利通过任何一个国家最严格的核实和审查,却没有一本会是真的!如果我没有理解错误的话,虽然我从生理意义上来说是活着,但从社会意义上来说,我已经不存在了。
“过去?那不值得留恋。”杰克轻蔑地在我面前摁灭了烟头:“你会拥有很多钱,你会拥有从未得到过的权力,不过在这之前,你得先付出你的一切,包括……灵魂。”
我不相信杰克!因为在我看来他并不是魔鬼,又怎能带走我的灵魂呢?我清楚地记得自己的全部历史!
二十五年前,我出生在中国,我的父母都是国家级的田径运动员,他们给了我远远强于普通人的体魄,从小我就拥有强壮、敏捷、快速、坚韧等等一切优异的身体天赋。
十八年前,一场飞机失事夺走了我的家庭,然后我被一对美国夫妇收养了。我从来都不知道中国的民政部门是如何审核来自美国的收养家庭的,这对夫妇是美国人没错,可他们的居住地却在靠近北极的阿拉斯加一个偏僻的小农场,那里平均海拔3千多米,那里冰天雪地,那里荒凉冷清,寂静的群山延绵不绝,多如牛毛的湖泊、森林让那里更适合野兽生活,而不是人。
我觉得,我就是在阿拉斯加变成一只野兽的!
十二岁的时候,我在前往距离农场十英里的小镇学校的路上,扭断了一头独狼的颈脖。十四岁那年,我跟养父用了半个月的时间追踪一头棕熊,在麦金利山海拔5千米的冰川上,棕熊夺走了我养父的一只眼睛和三根手指,而我则剁掉了棕熊的四肢,用一把锋利的印第安头骨刀割开了它的喉咙,放尽了它身体里的每一滴血!十六岁那年,我从安诺镇中学旁边的老特尔斯家里偷出了一把双管猎枪,然后用它轰掉了小特尔斯的卵蛋!对!就是那个小特尔斯,安诺镇最不要脸的杂种、混蛋、人渣,仗着他老爹是镇上唯一的治安官,他无恶不作,在学校里贩卖麻醉剂、聚众赌博、调戏妇女,最重要的是,他还把莱斯的腿给打断了,甚至泡掉了莱斯的妞。
我曾经警告过小特尔斯,他干什么都与我无关,但他绝对不能打莱斯的主意,因为莱斯,是我最好的朋友!可小特尔斯却一意孤行,至于后果,我在前面已经说过了!一个杂种和混蛋,上帝不会让他有好下场。只不过,我也为这件事情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老特尔斯以治安官的名义将我送上了法庭,法官认为我是一只欠管教的野兽,然后把我送进了阿拉斯加州立监狱,也就是著名的YKCC。
我必须承认,YKCC是个关押野兽的好地方,它的周围是一望无际充斥冰雪和荆棘的荒野,任何想从那儿逃脱的人最后都会在荒野里变成一堆尸骨。而在它的内部,则聚集了阿拉斯加有史以来最臭名昭著的恶棍和疯子。
那时我的刑期并不算长,只有两年零三个月,我原本想好好渡过这段时间,我有很多方法可以让这段时间变得充实而忙碌,比如,继续在监狱里完成我的学业。对于这一点,请你不必怀疑,你应该明白美国这个垃圾国家除了喜欢讲讲人权之外,对于野兽的权力也多少有点照顾,据说州议员们就很希望当野兽从监狱里放出来的时候,多少能有点人性,所以允许任何一只野兽在监狱里完成学业。
然而现实总是残酷的,很快我就发现关于完成学业的梦想,无论从哪个角度看,都更像是一场悲剧的开始。
YKCC里的野兽和人渣们似乎从来都不相信自己还能有机会从这个见鬼的地方出去,他们把监狱当成了继续行凶作恶的乐园,在YKCC的任何一个角落,你都可以看到血腥、毒品、性的存在。而这毫无疑问影响到了我,为了能生存,为了能在YKCC保存那一点点可怜的尊严和空间,我被迫与监狱里的各种势力勾心斗角、以血还血。
比如,有个叫吉伦的变态,对新来的我发生了性趣,不!你没有看错,是“性趣”而不是“兴趣”。而上帝可以证明,我从来都憎恶菊花,为了保证我的纯洁,我只能让吉伦和他的几个弟兄变成了残废。
又比如,为了争夺每天正午时有限的放风名额的分配权,监狱长助理和值班指挥官发生了矛盾,而结果就是在他俩的指使下,YKCC里的野兽们分成两派进行了一场大规模械斗,我的身上至今仍有那次械斗留下的三英寸长的伤疤。
类似的事情数不胜数,在我有限的记忆里,那段时间我参加过的大型械斗超过十次,一对一的单挑几乎每个星期都会发生,人们常说环境塑造人,我认为这是真理的一部分,至于真理的另一部分是:环境也塑造野兽。只要把一只凶狠的野兽与更多的野兽放在一起,要么它会被其他野兽吃掉,要么它就会变得更加凶狠,更加具有兽性。
于是我的刑期在一次次的伤害与被伤害中延长了,甚至有那么一段时间,我几乎放弃了自己完成学业的梦想,对未来产生了绝望的情绪。我知道自己变了,不再相信任何人或者动物。我在吃饭的时候从来都不会低下头,而是警惕地东张西望,以免有人忽然冲过来在砸开我的脑袋。每次去厕所的时候,我总是小心翼翼地站在靠近门边最角落的地方尿尿,以方便在袭击发生时能保证自己不会四面受敌并且快速逃脱。即使在睡觉的时候,我也保持着高度的警觉,每当有值班警员前来巡逻,离监舍门口还有十几步远时,我都会迅速醒过来,绷紧我身上的每一块肌肉,是的,我比以前更加高大强壮了,现在的我可以很轻松的打倒一个7英尺的大汉。
虽然,在那段时间里我的学业毫无进展,可是如果说我什么也没学会是不公平的。最起码,我从阿拉斯加最著名的小偷那里学会了如何在一分钟之内打开一把七位数的密码锁;我从一个前海军陆战队员那里学会了如何利用粗糙的工具制作一把能够打死人的枪;我从一个医学变态那里学会了好几种毒死人的配方;我从一个转押自关塔那摩监狱的恐怖分子那里,学会了好几种电路炸弹的制造方法,据说其中的一种方法,可以让串联电路看起来像并联电路,无论拆弹人员剪哪根线,炸弹都会立即爆炸;我从一个地下黑拳专家那里,学到了如何在一秒钟之内致人于死地!我向上帝保证,如果有一个人站在我的面前,不管他采用何种姿势,我都最少有七种方式扭断他的脖子,且每一种方式都是在无数次的实践当中磨练出来的,快速、凶狠而又简练。
而当我学会上述这些东西之后,我悲哀的发现,我的人生似乎再也没有希望了。
挽救我的人是贝弗雷德,一个看上虚弱、苍白并且狡猾的老家伙。
贝弗雷德是在我入狱后的第四年,也就是我二十岁的时候,搬到我这间监舍里来的。他说他有绝症,就快要死了,在死之前想和我完成一个交易,如果我能给他提供保护,不再让人在他吃饭的时候向他头上倒咖啡渣,不再让人在他洗衣服的时候把他的头摁进肥皂水里,那么他就指导我完成学业,并且帮助我减刑出狱。
我不太相信这个老东西,我不相信任何人。不过他的要求对我来说很容易做到,因为在那时,我已经是YKCC里最令人恐惧的坏蛋之一了,没人敢惹我,甚至连狱警对我都带有几分畏惧。所以,我答应了贝弗雷德。
令我意外的是,接下来的几年贝弗雷德很好的履行了这个交易。据说他入狱以前,是一名大学教授,专业是数学,还曾经是联邦政府的财务顾问,至于入狱的原因,他一直没说。他只是告诉我,监狱长助理与监狱长的老婆有私情,而每次监狱长的老婆来监狱探视她丈夫的时候,就会跟助理先生在医务室里苟合,每次苟合的时候狱长老婆都会高喊一个叫“克拉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