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莹道:“大师原来是为此人而来,这人眼下是在本教,可他与大师又有甚么关系?哼,大师既称‘无相’,想来是要了却‘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这四相烦恼,但大师眼下这般在凡尘中搅和,岂不是南辕北辙?”
无相道:“只怪我年轻时太热衷功名利禄,累得自己前半生干尽违心之事,我躲到五台山,到了还是被人拽回俗世,这叫做种业因,得业报。叶布舒亲王既然囚在贵教,还请教主慈悲为怀,将他赐放了罢。”
易莹咯咯儿笑道:“大师这话,我可听不懂了。这草包王爷胡天胡地,所用还不是民脂民膏,敝教将他看护起来,让他无暇分心作恶,岂非大大地慈悲为怀,大师您说是不是呢?”
无相道:“这草包……罪过罪过,叶布舒亲王乃是康熙之叔,他虽非贤王,但不过作点小恶,易教主倘若将之留在此处,天子之怒,血流千里,可就不是小恶了!”
易莹看着无相,道:“百姓奉康熙为君为父,康熙就当视百姓为子为臣,这儿子,自然是比叔叔要紧一些,再者,康熙既负“明君”之名,又岂会与百姓为难?所以,大师所言什么血流千里,可是有些危言耸听了!”
无相道:“教主这话错了,‘明君’不是‘圣君’,明君者,拓土强国。清平之世,竟有亲王为人掳去,且不论史笔如何写,单单此事本身传出去,教主可曾想过,会造成何等影响?百姓会想,清廷连亲王都保不住,定是朝不保夕,到时候康熙为安定天下人心,便不得不全力剿杀贵教,教主可曾想到此节?”
易莹道:“我白莲教所见,遍地饿殍,民不聊生,哪里有什么清平之世?”
无相道:“朝廷刚刚斗罢三藩,总得给它一点时间休养生息,再者,康熙无论如何圣明,他也只能是严旨掷下,不能亲率大军来攻。有道是小鬼难缠,纵算带兵将领是个直臣,也难保底下那些兵勇不会趁机烧杀淫掠,请问那时,白莲教到底是解救了苍生,还是害了苍生?”
易莹听罢,一时沉吟不语,木从心却道:“前辈,无相大师所言不差,果是如此,我看这人还是放了的好。咱们侠义道行事,当然要以苍生为念……”本来易莹全副精神正在思索放不放叶布舒亲王之事,木从心一开言,顿时让她有了计较,道:“这叶布舒,之前给囚在延祥寺,有几个鹰爪子去劫过一次,我担心他们再行前来劫夺,亲手将他藏起来啦。”
木从心与无相听她如此说法,均不知她是何意,又听她继续说道:“关在一个极其隐秘的地方,我已下令,只要有人劫夺,一概格杀,如若抵敌不住,便杀了这个草包王爷。除非有我亲笔指令,这才能放他。可是眼下这等状况,咳咳!”
听到这儿,无相已料到她的心思,却沉吟着不接口——这易莹被对手偷袭,制得死不成活不成,她这样说,当然是为了假我之手为她打发了这个强敌,这个钟楚英,十七年前我曾见过她,但眼下她的武艺,比那时高了何止一两倍!但除此之外,眼下更有何法,只好走一步算一步了,当下目视易莹,见她点头,于是转向钟楚英,道:“钟尊主,贵师门门户之事,老衲本不该掺和,但亲王之事,事涉数十万生灵,还请钟尊主体谅则个,容易教主与老衲下山,将此事先行了结如何?”
钟楚英早就等得不耐烦,只是看这无相武功颇为不弱,不愿多生枝节,这才强忍着等他们搭话,想不到这老僧竟尔鬼迷心窍,代那贼贱人来强出头!哼,你说得轻巧,似今日这等天赐良机,下次却哪里去寻?念及此处,终于忍无可忍,叱道:“你凭着甚么,敢来阻我报仇?”钟楚英说道最后一个“仇”字时,运上了真气,犹如鸾吟凤鸣,鼓荡得无相脑中嗡嗡作响,木从心内力较弱,易莹则无法运内力相抗,他二人更是头痛欲裂。
无相运力相抗,同时运足中气道:“老衲今日实在无心得罪钟尊主,好在此番争斗不是为了私仇,乃是为了百姓,阿弥陀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