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熙摇头:“我不知道他会怎样做。但我不能不去。狐眼虽然是草原大族,但跟大魏开战,并不是对手。他几番救我于危难,我不能不去提醒他。更何况,女儿名义上还是狐眼的长公主,也不能不顾狐眼的安危。”
“可是,”秀姑犹豫,“因为你这狐眼长公主的身份,皇上已经好生为难。你如今不想着撇清关系,反倒要去见什么狐眼大汗?”
林熙淡然:“当初是为了不嫁给托布雷,女儿才做了狐眼长公主,也才有了资格入宫选妃。如今女儿如愿以偿,跟苏陵定下终身,如果就此不再顾及狐眼一族娘,”林熙看向了秀姑,“您和爷爷从小教导女儿知恩图报,是不是?”
秀姑点点头,一阵叹气:“看来,你是非去不可了。”
林熙没有接话。
良久,秀姑起身,开口道:“娘什么都明白了,也没办法阻止你。你此去万事小心。”
林熙点头,双手不自觉抚上已经明显隆起的肚子:“娘放心,女儿会保重好自己。”
秀姑点点头:“时间不早了,今日你且好生歇息。娘先回去了。”
林熙应下,抬起了头:“来人,送老夫人回府。”
一所破旧石屋,门毡字已经掉了,可方圆百里并无其他栖身之所。今夜,看来是别无选择了。枯木走了进去,顺手把肩上的一头瘦羊扔在了门边。又出门寻来些枯枝败叶,升起了火,把羊剥皮取肉,架上火堆。枯木一系列动作已经驾轻就熟,再也看不出曾经是个不食荤腥的大和尚。
羊肉熟了,枯木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盐巴,洒在了热腾腾的羊腿上,一时间小小的石屋芳香四溢。
“我说,”枯木一边自在地啃着羊腿,一边拿起水罐喝口水,一边说道:“你们几位到底累不累?跟踪了我这么久,怕是一口饱饭也没吃过。木爷这里有吃有喝,你们要不要来尝尝?”
他两句话说完,四周空气似乎凝固了。除了火堆里不时传来轻轻的啪啪声,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你们只是忠人之事,木爷都清楚。”枯木继续啃着羊腿,“狐眼的兄弟就不必多说了,木爷既然知道都是当初草原上混的兄弟,只要你们不来送死,木爷必不会伤着你们至于云霜的兄弟嘛,你们上任国王是我大魏的女婿,这一任国王是木叶的救命恩人。无论如何,木爷也不会为难你们。”枯木说着,似是没吃够,放下水罐,又去拿了一只羊腿:“咱们这两个月交战不下百回了,我看你们也没谁有本事真把木爷的命拿去。可是,木爷也是人,不能白白把命送给你们。这草原看着马上要入冬,大家的日子都不太好过。我看,你们就回去跟那托布雷和阿流里说说,木爷本事大,不是你们能拿下的。可是,只要阿木里和米若公主平安,木爷也绝不会来找你们麻烦。”
枯木顿了顿,抬头看向了眼前的空气,像是在思索着什么。突然,他抓起面前烤好的羊肉,一把向外扔去,一连向外扔了好几回,嘴里喊道:“今夜,大家饱餐一顿,就都散了吧!如果明日早晨还让木爷我看到你们,大家索性就拼上一回,看看你们还能不能有命回去跟主子交差!”说完,他把水罐里的水泼向了火堆,火堆应声而灭。枯木擦了擦嘴,倒头就睡。
暗夜里传来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抹黑走路,又像是小声商量。枯木闭上了眼睛,听着脚步声越走越远,终是沉沉睡去。
朦朦胧胧,却又真真切切,周边似乎很温暖,耳边却有寒风在不远处呼呼而过。枯木朦朦胧胧睁开眼睛,觉得一切都有些不可思议。屋顶塌了一块,墙壁全是黑的,脚下有老鼠和爬虫经过,明明昨晚投宿的石屋比想象中还要糟糕,但火堆却还在燃着,上面居然烤着一只鸡!
自己在做梦,还梦见了田螺姑娘?
枯木试探性地把手伸向身旁的水罐。果然,水罐里的水也是热的。
怎么回事?
枯木闭上眼睛,凝神细听。突然,他哈哈大笑数声:“什么人做善事不留名?还不快快出来跟木爷相见?!”
门外出现了几个人影,为首的朝着枯木跪下:“师父!”
枯木定睛一看,却是阿金!
“你怎么来了?”
“师父,皇上见您和王妃一直未归,就派徒儿来接您回去。”阿金抬头看了一眼枯木,又迅速低下头去,哽咽道:“师父,师傅受苦了!”
师父看了看阿金,又低头扫向自己破烂的外衣和已经露出脚趾的布鞋,明白了徒儿的心思,笑道:“这算什么苦?我虽然如今是个王爷,当年却是实打实的穷和尚,吃的苦多了去了。”
阿金不敢反驳,只得道:“师傅说的是,师傅,”阿金从怀里掏出一双布鞋,递给了枯木。枯木把自己的破鞋扔了,又换上了阿金带来的外裳,整个人清爽多了。就着阿金差人打来的洗脸水搓了把脸,枯木问道:“你们跟了我多久了?我竟然未曾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