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二十一日。
西荒大旱,蛮人入侵。北廷并无动静,而南武帝颁发诏令,广收兵将,抵抗外敌。昆管家来找花崇茂的时候,天色刚亮。
冬日的天空涂抹着浅色的蓝与灰,还有一点点的亮光,让人觉得无端的寒冷。
少年需要俯身去看,才能看到那张已经满是苍老的脸颊。
明明不过而立之年。
“崇茂少爷昨晚睡的可好?”
那心里克制不住的焦躁又涌了上来,他冷冷一笑,语带锋刃:“我不想听什么死前的劝告,也不想看到你这张脸,滚!”
说完就要关上门。
昆管家往前一动,那双手如同千斤重的石头稳稳的扣在门扉上。
花崇茂心下一惊。
“崇茂少爷,我就是有一些话想要告诉你。这么多年了,你不是很想知道的吗?”昆管家微微一笑,双手纹丝未动。
这个故事并不长,不过一炷香的功夫。
掩盖在厚厚岁月下的过去,拂去尘土,露出原本的样貌。
花崇茂九岁那一年,正是人嫌狗憎的年纪,上房揭瓦,下河捞鱼,没有他不敢做的调皮事情。
起初他以为就是因为自己太顽劣了,才会被送到林家管教。
然而事实呢?
花莺是急匆匆来到花府的。
花夫人——周氏已经病的很重了。
唇色发白的周氏躺在榻上,牵着花莺的手,眼眶含泪。
花莺不忍:“嫂子,你真的想好了?”
“莺儿,倘若这次嫂子熬的过去,自然是没什么大碍。但是若是这次嫂子熬不过去,你哥哥的秉性你是知道的……”周氏缓了缓气息,继续说道:“多情之人更薄情。他的性子又软绵,茂儿待在府內我实在不放心……”
她现在还没死呢,老夫人就已经开始找下家了。还是那个一直与她互看不爽的人家,她怨,但是更不放心她的孩子,她怎能放心?
“我这一辈子就这么一个孩子……”
花莺也忍不住鼻头发酸,她安慰道:“嫂子你就是太过忧虑,才将身子熬坏的,这次你就好好将养,茂儿我就带回林家住一段日子,等你身子好些了,我就让他回来。至于其他的事情……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的……”
在周氏生病的时候,花崇茂就被打发送到舅舅家去了。所以他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病情有如此的严重。
若是他知道,按他的性格,定会闹个天翻地覆。
花家老夫人并不是花莺的亲祖母。
对这个有些薄情的祖母,花莺是十分了解的。用了一些手段让这个势力的老人家暂时不做任何动作,花莺带着花崇茂回到了林家。
那一年,林云深十一岁。
起初开始的时候,两个孩子的感情还是很和睦的。花崇茂对这个大了自己两岁的表哥十分的信服,整天表哥长表哥短的,跟在后头。大他一岁的林沉欢也是亦步亦趋的跟在后面。
可是,花莺的身体却不好了。
用尽所有珍惜的药材都救不回她的性命。
那是在后景四年。
那一年五洲旱涝同发,无数的人流离失所,有的被迫落草为寇,而有的,只能啃食树皮,也熬不过多一日。
身为百草堂当家人的林雯根本无暇顾及那个身体虚弱的花莺,甚至连她最后一面也没有见到。
最后守在花莺身边的是三个孩子,和一个花昆。
花莺的哥哥来了。
他们谈了什么,无人知晓。
但结果就是,花崇茂留在了林府。那以后,花崇茂就变得有些孤僻,尖锐。
他厌恶所有对他靠近的人,包括林云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