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会变成这样呢?
白玉兰爱美,即使已经整理过遗容,化过妆,还是藏不住脸上的皱纹。像是活着的样子,却找不到呼吸。这是最让人难过的。
许景清压抑着哭声,她说不出任何劝慰的话,她也深知,在此刻,一切劝慰的话都是多余的。
让他悲伤,让他难过,最好可以宣泄出心中的一切痛苦。
陈辞微知道消息时一滴泪都没有掉,在飞机上也是镇定的模样,可现在,许景清几乎不忍看见陈辞微的镇定。
那不是真正的镇定,那是崩塌后飞速重建的假面,那是真正的绝望。若是许景清还有心思玩笑,她就会道一句,豆腐工程,长久不了。可她没有,她绝无玩笑的心思。
面对生命的逝去,大家的表现得各不相同。最特别的,就如同庄子,鼓盆而歌。最普通的,就如同许景清,哭得不能自抑。
无论怎么样去面对,逝去的都成了永恒,我们祭奠的,是永恒。
这是一个悲伤的无法逆转的现实。
既成现实,又有什么不能面对的呢?经历得越多,我们越会面对,面对你,面对我,面对一切。
所有人都说逃避是不可以的,逃避是懦夫。
此刻,许景清希望,陈辞微做一个懦夫,而不是做一个坚强的巨人。
可是,陈辞微做不到,他什么都做不到。在以往生命里,他从未像今天一样力不从心,他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长夜漫漫也总有明亮的时候,不知不觉,许景清就陪着陈辞微守了一夜。这一夜,是无比安静的一夜。
陈辞微的父亲也整夜没有讲话,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和一盏无处不在的亮堂堂的灯。
许景清张了张嘴,发出嘶哑的声音:“陈辞微,喝点水吧。”
许景清端着水,走到陈辞微的身边。陈辞微机械的转过头,看了看握着水杯的许景清,半晌才接过这杯水,一口气喝完,道:“去火化吧。”
许景清也给陈辞微的父亲递了水,他只摇摇头,并不喝。许景清此时才明白,他们都是在惩罚自己。
葬礼一切从简,是白玉兰生前的要求。
通知了沈玉兰和许教授,但他们还来不及赶到。
清晨,外面下着蒙蒙的像雾一样的细雨,车行远了,你再回头,既看不到来路,又看不到尽头。
陈辞微坐的笔直,平直的肩上,搁上两满碗的水也绝不会洒。他把自己绷得太紧了,像一张拉满弦的弓,随时都可能被崩断。
许景清看着陈辞微,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能说什么。
许景清也是在心里责怪过自己的。没有任何事情,会是一个人的责任,而与另一个人全然无关的。
陈辞微的父亲,陈先生,却是真正的面色如常。从昨日,到今天,他都没有露出一丝一毫多余的表情。
这反倒让许景清更加忐忑。
看陈辞微伪装得那样平静,不了解他的人绝对看不见他心里的歇斯底里。
陈先生,完全是一个范例,也很毫无破绽。
父与子的表现如出一辙。